“你在等我?”
裴今遥并未理会他那略带戏谑的称呼,去国子监那天此人偷偷摸摸地凑过来窥视过,她没在意,今天特意等在这莫非是来给他兄长找场子的?
“我是来提供线索的。”孟修阳乖巧地笑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眼巴巴地看着,“裴大人放心,我跟兄长不同,我最钦慕大人了!”
若是让国子监的同窗看见怕是要惊掉下巴了,那个玩世不恭轻浮狂妄的孟修阳,居然还有这一面?!
这突兀的用词使得裴今遥脚步一顿,错愕看向他,却发现他眼神清明诚挚看起来很单纯的样子。
大概是她想歪了……
“我看过你的供词,寻常不过,你在隐瞒什么?”
孟修阳语结,两个人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儿,他好似才整理好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学生并非故意隐瞒。”
其实五日前,他兄长因为裴今遥声名大噪心情不好拉着他喝酒,送完烂醉如泥的大哥后已快到寅时,他就直接返回国子监。
那夜的雨很大,他撑着的油纸伞半路坏了只能顶着外袍狂奔,中途还被树桠缠住了衣物,心中暗骂祸不单行。
就是在那时,他偶然看见的。
“你看见了凶手?”裴今遥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也看见了。
孟修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看见两个男子,一个高些一个矮些。
没看清脸只听到矮个的少年说了句‘下次别用七日了’
那高个男子说他还不熟练。
然后两个人就消失在雨中了,我本不知这二人是谁,只当是同窗学子,后几日越想越不对就打听了下,都说当天夜里没出过门。
到此时还依旧只是心有疑惑,直到我在藏书阁翻到一本书,上面记载了一桩离奇的轶事……”
七日……七日忘忧?
裴今遥灵光一现,恍然大悟!
“居然是七日忘忧?难怪……难怪。”
孟修阳的目光钦佩中带着惊讶,惊讶中又藏着崇拜,不愧是裴三元,博闻强识居然连这么冷僻的毒物都了解!他还是偶然间翻杂书才看见的。
七日忘忧实际上是一种石头,禺南地区曾有一山下村庄用这种石头和其他石料在一起烧制来建房屋。
谁知这石头被烧后竟散发出一股让人飘飘然晕乎乎的奇异香味,第二天整个村庄的人都离奇死亡了,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脸上还带着愉悦的笑意就像是在美梦中自然死去般。
官府追查了几日都找不到原因,直到第七日……所有的尸体都遍布了独特的石头花纹,他们这才发现那石头竟才是杀死所有人的元凶!
上报朝廷后这种石头就被开采封存了起来,并命名为“七日忘忧”。民间很少再能见到,即使有也多是大夫将此磨成粉末当作麻沸散来用。
此物燃烧后剧毒,内服也会让人慢性死亡,唯有将粉末少量敷在伤口表面会有麻痹作用。
中毒后与中了乌香、红磷等毒物的样子极为接近,须等七日后方能从花纹中窥见真相。
裴今遥曾看过的书上就有记载却未能联想到,不禁有些懊恼。
“我居然没想到。”她甚至想锤一锤自己的脑子,怎如此愚钝。
仿照十三年前持续七日一日杀一人就罢了,还用上七日忘忧,明晃晃的挑衅。
“孟……修阳,你还能记得那两人的特征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裴大人称呼学生‘静之’即可。”孟修阳装作不经意地把自己的表字告知裴今遥,“我听那矮个男子年纪不大约莫还未及冠,哦对了!他有一只脚是跛的!”
裴今遥停下了脚步,孟修阳原本是跟在她身边的没察觉她停下,径直越过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停下疑惑地转回身来看她。
“是右脚跛吗?”
“这……学生确实记不得了。”
一股荒谬之感浮上她心头,五尺有余、身形瘦弱、年纪不大、靴子磨损严重、手上有伤痕。
这样的人她见过。
从宁安府衙出来时她曾与一男子擦肩而过,那男子完全符合孟修阳和丁仵作的描述,此时回想起来那男子还冲她笑了。
居然如此大胆?!竟敢主动跑去府衙,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啊。
裴今遥面色微冷,只想赶回大理寺找画师画出通缉令来全京城搜捕。
于是便仓促地与孟修阳道别。
“多谢静之,你提供的线索非常有用,下次有空我们可以再探讨一下文章。”
谁料孟修阳拦住了她,“裴大人不带学生去大理寺录口供吗?”
裴今遥双眸微睨,眼中带着些许审视,“你确定?”那审视一闪而过没让旁人察觉到,再看去眉眼间只是含着温柔的笑意,略微低垂着看他就像看着孩子一样。
“你我今日撞见还可以说是巧合,若等你进了大理寺再出来,通缉令张贴后就算别人不知情,那躲在暗中的凶手可就要把你当作下一个要灭口的人了。”
把他卷入其中怕是不等第二天,他的兄长孟清禹就要打上门来跟她同归于尽了吧。
拿捏孟清禹容易,但实在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