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主赐福您。”
神父和男人碰了碰额头,在女人的额头上用手掌轻轻抚过。
“感谢神父。”
保罗面向他们后撤几步,调转方向继续走。
快要走到黑漆木门,两人停下。
一个男人俯趴在最后一排,睡的很香,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
他的西装外套盖在身上,两个袖子皱皱巴巴,睡相大大咧咧的,一条腿延伸出椅子,另一条腿侧耷在地上,他的头发许久没修,半长不短盖在后脑勺,像一个绒线球。
保罗突然往这人屁股踹了一脚,把刘珉之吓一跳。
“你怎么又来了,给我滚出去!”
刘珉之不明所以:“怎么发这么大火?”
“你别管。”
保罗将人从长椅上拽起来,刘珉之这才看见他脸上熏红,像是醉了。
“神父,你好啊。”
醉汉眼睛微眯,往保罗怀里栽。
保罗将他丢开,掼回长椅上。
“你又来捣乱!”
保罗义愤填膺。
“怎么能是捣乱呢?我一心,一心向主。”
男人双腿和舌头都打了结,站也站不稳,说也说不清。
前方的两位老夫妇往这边看,保罗勉强压制住怒气。
“你给我滚出去。”
“神父,你这样,主会,怪罪你的。”
“滚。”
“真不讲道理啊。”
醉汉拍拍脑袋清醒过来,用两根指头拎起西装外套,往肩后一甩。
他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道:“神父,帮我受洗吧,我每个月都来捐钱。”
“滚!”
保罗中气十足,余音绕着教堂的尖顶旋转徘徊,经久不散。
醉汉举手投降,离开教堂。
刘珉之朝那对受惊的老夫妇摆摆手,也拉着神父离开教堂。
“何必这么生气?”
保罗余怒未消。
“那个醉鬼!对主不敬!”
刘珉之拍拍他的背。
“好了好了,老齐你什么人没见过,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
保罗又讲了几句法国国粹,勉强控制住情绪。
“二刘,忘记我的失态,教堂永远欢迎像你这样的文明人,哪怕你不信教。”
“我的荣幸。”
保罗神父说教堂欢迎他,他还真往心里去了。
接下来几天,刘珉之又去了几趟教堂,一个人坐半小时再回家。
玛丽女士很少用正眼看人,她一边洒扫教堂,一边有气无力道:“苏小姐这几天都没来。”
刘珉之左右看了看:“玛丽女士,您在和我说话?”
玛丽女士不作声,将壁沿一弯残水泼出,提桶走了。
刘珉之失笑,也起身离开。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刘珉之瞧他眼熟,多看了两眼。
男人朝他一笑。
“你好。”
“你好。”
刘珉之握住他递过来的手。
“怎么称呼?我是马竭。”
“刘珉之。”
“来一根?”
“我不抽烟。”
马竭收回烟盒,自己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马先生,在教堂抽烟不好。”
“哦,对。”
他将烟别在耳后。
"刘兄受洗了吗?"
“没有,我不信教。”
马竭奇怪地看他一眼:“那你来教堂做什么?”
刘珉之随口道:“只是喜欢这里的氛围,让人很平静。”
马竭无意识地拿起耳边的烟摆弄。
刘珉之这才认出他是那日的醉汉,他没喝醉,看起来很正常,甚至算的上衣冠楚楚。
男人咬着香烟的滤嘴,深吸一口气。
“刘兄,听小弟一句劝,反正你不讨厌这里,入个西洋教没坏处。”
“怎么说?”
马竭手背往他胸口一打:“多个选择多条路呗,还能是什么?”
刘珉之觉得好笑:“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马竭极自然地勾上他的肩膀,语气轻佻:“时代不一样了,不要这么死脑筋。”
刘珉之无意再聊。
“我要走了。”
马竭在身后大喊:“我就住在鼓楼东大街17号,刘兄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刘珉之并不准备记住这个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