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郡主入宫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十五上元节,淑妃与皇后都病着,此次家宴的操办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林妙容头上,林妙容先是陪着齐策探望李太主,又操办家宴,隐隐有协理六宫之权。
这其中最担心的就是王颂宁了,得知消息的第二日一早,她便来到千秋殿。
虞归晚因皇后生产加之林昭诬告之事一连熬了几日,身体状况又回到了从前,即使已经立春,她仍住在暖阁里,炭火也不停的烧着。
王颂宁刚一进暖阁,便觉有些热了,眼见虞归晚还裹着厚厚的灰鼠皮披风,担忧道:“娘娘您没事吧,那日您怎么那般失态?”
她并不知道皇后生产之后的事,以为虞归晚是在麟趾宫祈福时冻病了。
“我有些怕血。”虞归晚直言不讳,自从青棠死后,自己似乎变得特别怕血,那猩红粘腻的感觉令她不寒而栗。
王颂宁握着她的手,面露愁色:“娘娘可真真是个病西施。”
虞归晚哑然失笑。
“西施可不是个好命的。”
王颂宁一愣忙要解释,虞归晚摆手打断了她道:“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别多心。”
王颂宁还是有些不安,她小心翼翼地觑着虞归晚,眼见她神色如常,才放了心。
她从丫鬟手中接过一对护膝,递给虞归晚,道:“这是我娘亲手做的艾绒护膝,里面还加了苍术、牛膝、白灼、佛手等药材,虽不名贵,却能活血行气,祛风止痛,嫔妾想着正好娘娘需要,特意拿来献给你,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虞归晚看着眼前的护膝,水蓝色步步生莲织锦面料,其上竟看不出一丝针脚,想来便知是王夫人缝纫时想着女儿,一针一线极为用心,她心中感动,便更不忍夺人所爱,推辞道:“即使令堂亲手所作,我实在不能横刀夺爱。”
“我娘做了好多呢,娘娘就收着吧。”王颂宁亲手替虞归晚带上道:“我娘平日里在家无聊,就爱做些小玩意,手帕,扇子,烙子什么的,我进宫带了不少呢,姐姐若是喜欢,改明儿我多给姐姐送些来。”
“姐姐?”虞归晚小声嗫嚅着,神情有些恍惚。
王颂宁自顾自地说着,却见虞归晚正出神地看着自己,她一时心中没底,小心翼翼觑着虞归晚道:“娘娘您怎么了。”
虞归晚摇摇头:“没事,你继续说。”
“对了,你娘手艺这么好,如今得知你有孕了,岂不是巴巴的赶制着小衣服呢。”
她实在喜欢听王颂宁说起她母亲的事,每每提起母亲,王颂宁的眼睛就亮亮的满是骄傲。
“不瞒姐姐说,嫔妾入宫时,我娘就做了不少,塞在嫁妆礼让我带进宫来。”她说着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还不明显的肚子,满眼慈爱:“许是这孩子就是感应到了我娘的期盼,才来的吧。”
“这孩子真会享福。”虞归晚也笑得眼睛弯弯,她不觉伸手想要去摸一摸王颂宁的肚子,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就这么陡然出现在眼前。
“青棠?”
她失了神,下意识的想要摸她的脸。
虞归晚突如其来的亲昵令王颂宁受宠若惊,她小心翼翼的觑着虞归晚道:“姐姐?”
意识到失态,她手一顿,忙遮掩似的拿起面前的茶浅呷一口。
王颂宁意识到虞归晚突然的变化,并未揭穿。
二人越聊越投机,用过了午膳,又一起做起了红梅胭脂,这做胭脂的法子还是潇潇教,这几日她已经晾好红梅,加了珍珠粉等析出了红色,就等过筛了。
虞归晚的手自是不能碰水,王颂宁却很是新奇,无论如何也要亲手过筛。
几人忙活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把潇潇备好的一盆红梅水滤成了小孩拳头大的膏状。
暖阁里已是一片狼藉,王颂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对不起娘娘,就剩这么一点了。
“没事,本就是做着玩,让两位娘娘取乐的。”潇潇把膏状的胭脂裹着棉布摊在火炉边,等着晾干了,研磨成粉,就成了红梅胭脂。
“对呀,本来就是玩的,等过几日晾干了,我让丫鬟们给你送过去些,这可是你亲手做的。”虞归晚倒是很满意这成色,粉里透白,很是温柔的颜色。
二人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暖阁打扫干净了,素秋张罗着要吃糖炒栗子,与潇潇二人又忙活了起来,日已西斜,软糯香甜的糖炒栗子也便出现在了虞归晚面前,千秋殿的主仆四人与王颂宁主仆二人,一行七人围坐在火炉旁喝茶聊天好不自在。
却不曾想一个不速之客悄然而至。
“淑妃娘娘真是好兴致呀。”女子清亮的嗓音自外殿而来,魏逢春蹙着眉头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霜叶红锦霞纹立领对襟披袄,外罩荔枝色撒花兔毛披风的女子翩然而至,她的身后跟着四个宫女,四个太监,乌泱泱挤满了本就不宽敞的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