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沽名钓誉都是小事,”魏逢春话锋一转:“真正惹怒皇上的是西北。”
魏逢春的话如一道惊雷,打的虞归晚有些发懵,身体的本能抢先做出反应,她嚯得站起身来,颤声道:“西北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眼下没人知道,只知道甘肃巡抚连发三道八百里加急,昨夜刚送入宫,就连定王也—”
“定王怎么了?”话刚出口,虞归晚就意识到不对,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扫向魏逢春,只见魏逢春嘴角勾起正冷眼审视着自己,她慌了神,拼命强压下心底汹涌的情愫,扶着小几坐好,道:“许是打赢了也为未可知,假传军情,可是死罪。”
“我可什么都没说,娘娘急什么?”魏逢春拉长了语调,看向虞归晚按在桌角上的手,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他冷笑一声,她甚至忘了自己的右手刚有些起色,还不可用力。
感受到魏逢春仿佛能看透自己内心的目光,虞归晚收回手,她抚摸着自己冰冷的手指细细思量,去年羌戎与凉州知州勾结,趁先帝新丧,朝政不稳之时,起兵谋反,一路势如劈竹,直逼潼关,甘肃巡抚遇刺身亡,叛军一路向东,眼看就要渡河,大长公主,千里驰援,却遭伏击,身重数箭昏迷不醒,大辰国内人心惶惶,一度欲割地和亲以保边境太平,唯有大长公主之子,先帝新封的定郡王齐观云力排众议,在太庙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立下军令状,不破叛军,生不入玉碟,死不归桑梓,大婚当日带兵一路西行,迎击叛军,一年了此次传回京师的究竟是什么?
回忆如钝刀子割肉,划在心口带着微痒的痛,她拼命的想要忘记,可是那人的模样却愈发清晰。
“月儿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明儿一早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了。”男人的眼睛亮晶晶的,如漫天星辰。
可是,后来呢?视野一点点模糊了起来,她想要伸手去抓,却只有一地猩红粘腻,后来,我的青棠死了—
“弑父是十恶不赦的死罪!”
“陛下亲自赐婚定王与冯家二小姐,有道是‘兄弟连枝双栖凤,姐妹并蒂共系郎’,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佳偶天成,天作之合?虞归晚笑出了声,我于暗无天日的牢笼里静候轮回路,你在花团锦簇里喜结双鸳帐,她笑得如此癫狂,连向来冷静的魏逢春都失了神,他按着她道:“陛下快要来了,姐姐!”
“你瞧,你既不想我死,也不想让我好好活着。”虞归晚突然抬头,鬼魅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魏逢春,直看的魏逢春头皮发麻,别过头去。
她却突然起身,沉重的回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脚步虚浮,一不小心便撞在了门口的门口的高几上,天蓝釉汝瓷鹅颈瓶应声而碎,她却似不察,摇晃着走出暖阁。
明夏与素秋听见动静赶了过来,只见虞归晚伸手比了个停,二人不敢上前,虞归晚却已然脱下鹤氅,一步步迈入雪野,银红的衣襟如蝴蝶般随风起舞,阳光下碎银漫天,她如雪中精灵般轻盈灵动。
这是我们初见时的舞,她仰望苍天,目光决绝,冰冷的雪沫子飞窜,落在肌肤上,发出生冷的疼,透骨的疼却压不下心底喷薄而出的回忆,你是我曾梦寐以求的温暖,也是置我于不见天日的罪魁祸首,青棠的血还温,我的手已废,景迟自宫,我们家破人亡,爱你的代价我再也负担不起,自此,你我再无瓜葛!
“这么冷的天干嘛呢?”男人的呵斥声打断了虞归晚的舞步,她有些愣怔的看向殿外,齐策脸色格外阴沉道:“你们就由着你们娘娘在雪里受冻!”
素秋吓了一跳,忙捡起地上地鹤氅想要替虞归晚披上,齐策冷睨着她,脱下氅衣替虞归晚披上道:“都是雪,看不到吗?”
“是臣妾自己想玩雪,他们哪拦得住?”虞归晚的目光瞬间便软了下来,她抱着齐策的胳膊撒娇道:“陛下要是再因为臣妾贪玩责打他们,臣妾身边怕是再无可用之人了。”
“你身边的人是朕赶走的吗?”齐策黑着脸拉着虞归晚大步走进暖阁,却被门边地高几绊倒,险些摔倒,他气极了,指着魏逢春怒骂道:“狗奴才,怎么做事的?”
虞归晚懒得去看魏逢春,明眸一转,计上心头,拽着齐策的手道:“陛下撞碎了臣妾心爱地花瓶,还要倒打一耙,臣妾不依。”
齐策僵硬地转头看向眼前美眸含笑,神采奕奕的女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没放好吧?”
虞归晚撅着嘴不吭声。
齐策没好气道:“那行行行,是朕的错行了吧,还挺护短。”
“那好吧,”虞归晚莞尔一笑,扶着齐策坐好,继续娇声道:“那陛下得赔。”
“赔多少,你给个数?”齐策饶有兴致的看着虞归晚,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来。
虞归晚眨巴着眼做出沉思状,为难道:“俗话说‘家有万贯,不如汝窑一片,’陛下打碎了臣妾那么大的美人瓶,少说也得赔臣妾一万两吧。”
“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齐策惊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