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季节,还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狂风骤雨了,这样美的天色最重要的当然是欣赏,非得期待别人一起反倒会错过,不过要是遇到了便一起看吧。”
周子忧一眼便看穿了她表面上嬉笑的脸,内里藏着的忧思嘴唇微动:“不用顾忌太多,兵来将挡我在呢,做好你认为对的事其他的事就交给我。”
黎亦欢闻声扬了扬侧脸,偏头看向说话的人温声应道:“知道了。” 两人就这么比肩立着,对着稍纵即逝的迤逦。
次日早朝,从幽州回来之后这还是黎亦欢第一次参与大朝会。眼看着一早拟定的女子恩科之期就要到了,可朝廷究竟择选怎样的女官却并未敲定。
凤阁承旨,先行草拟了相关考课的标准,洋洋洒洒二十多条却将策论才学放在了最后,通篇是《女戒》《女则》之中的内容皇帝看过并未多言。此次大朝会的焦点必然集中在这考课标准之上。
黎亦欢立在朝臣中,还未说任何话便引的一干人窃窃私语,黎亦欢却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一般的始终目视前方。皇帝坐定众臣山呼,做完该做的仪式便依次开始奏报,吴之白持笏拱手向着皇帝:“陛下,凤阁先前向陛下承报的今秋女官恩科的考课标准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不动声色的看向群臣:“这女官恩科本就是我朝头一遭,相关考课究竟如何考关乎当今朝廷需要怎样的女官,还想听听众卿的意见。这凤阁草拟内容朕已命阁部先行下发,众卿看过以为如何。”群臣交头接耳,原本命途多舛推行不下的女子恩科,在女皇的坚持下终于呼之欲出。
如今的局势应当是皇帝和阁部各退一步,可阁部的承报皇帝至今却未做评价,摸不清皇帝的心思,这怎么说谁才能阁部皇帝都不得罪是个难题,是以谁也不愿意做第一个开口之人。
见半晌过去也没人开口说话,皇帝的目光一扫视线落在了吏部尚书郝君脸上。“吏部,这事本该就是你们的职权,阖该郝卿先来说。”
吏部尚书上前:“陛下,臣看过各位阁老拟定的考课各项,觉得并无不妥。这女官入朝最重要的是全了陛下的体统,陛下乃当今天子授命于天,这女子入朝配女君自然是理所应当,也是以示我朝女子高于前朝的身份。女子入朝最重要的当然是德行,礼义孝廉缺一不可。凤阁此番也已一一考虑得宜,吏部对此并无异议。”
郝君话音刚落,黎亦欢便走上前来。“陛下,臣不以为然。”吴之白闻言转身一瞟:“黎将军,你的事御史台早已向陛下进谏陛下仁慈念你之功并未追究,有些事我看将军还是不要掺和其中了。”
皇帝眼角的鄙夷一闪而过并未做声,黎亦欢面色平静依旧,索性偏转向吴之白一侧直视着他的眼睛:“不知阁老说的是什么事,如果是京中街头巷尾那些传言那我可不知该如何评价阁老这话。内卫府是做什么的,市井百姓不知吴阁老也不知吗?我为何会如青楼为何扮做妓子自然不用和阁老交代。”
吴之白面色铁青,黎亦欢继续接着前言:“陛下,臣以为女官入朝自然事关体统,可要紧的并不在此,而在当今朝廷需要怎样的官员,这择选的标准也当比照着寻常恩科标准来不该过分强调《女戒》《女则》。”
郝君应道:“陛下,臣以为不然。这德行体统是何等要紧,一个女子如果连起码的洁身自好都做不到,何以做这天下女子表率的女官啊。”
郝尚书言辞肯切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一副忠正之士要死谏的样子,御史台几人眼神互瞟大戏正要开演,却被黎亦欢紧赶着的厉声一喝打断。
“如何不可?诸位大人身为男子朝中勋贵世家大族,多是内有正妻之下还有曲妻、滕妾,外有红颜知己各类妓子。女子呢?便是与外男略走近些都有身败名裂之危,便如我今日一般。
这《女戒》《女则》通篇都是教导女子要以男子为先以男子为尊,当今天下陛下为帝,难道这就不是反了天罡乱了体统?敢问诸位这世间究竟几套体统?
女子也是人和男子无甚不同,世人不该以男子来评价她们,男女也本该遵循这一套天理。
诸位曾多次提到女子本不擅长政事,可陛下便是慧质善谋的女君。但绝非是我朝特殊,细读诸史春秋秦汉比比皆是,可历史洪流的叙事里,没有只言片语讲她们为这世间做的努力与功绩,只写她们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单讲这三心二意三妻四妾之事,郎君们觉得自己无错,因为夫子教的阿母说的从没说过这是错,世间也不会有别人来指责负心是错。
那这究竟是谁的过错?可若是大家都无错那便是这世道错了,该改。”
四下静悄悄百人的朝廷竟然能安静至此,仿佛能听到发丝落地的声音。朝野无言但绝不是认同,只是未想到这样的话就被黎亦欢这样赤裸明白的讲出来一时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