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伤亡既定目标完成,此番大获全胜,离真相似是越来越近。
内卫们一片喜色的迅速四散,黎亦欢带着贴身下属往平康坊去。
临进院门上下打量着车厢里的几人摇了摇头,示意喜鹊几人退去铠甲换上寻常衣物。
前脚一迈进院门,扑鼻的桂花香气在额头四散。
丝竹之声悠悠穆穆在这片四方的院里盘旋,院中灯火通明无人入眠,姑娘们围坐在一起嬉笑。
假母迎上来:“姑娘怎么才回来,这祭月须得是一家人在一起才好呢!不然这月神娘娘可是会怪罪的,那多不吉利。”
黎亦欢眉头轻动:“一?家人。”
柳香抱着琵琶上前拉着亦欢入座:“姑娘快别愣着,我们等了好久了就等姑娘的洞箫。
这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我作了新谱,琴筝笛都有就差姑娘的萧声做引。”
说着将谱递到亦欢面前,黎亦欢面露难色,“可我从未练习过怕拖累你们。”
柳香莞尔:“不怕的,这益州名妓怎会技艺不佳。”
亦欢瞪瞪眼,这洞箫原本是设计楼婉婉这个人时为了在一众琴筝中取巧。
几首曲子练习下来还可乱真,现下这新谱直接吹出来可不是要露馅。
姑娘们都盯着,有人似是憋不住笑:“你们就别为难她了,提剑的手吹成先前那样已是不易了。”众人哄笑。
黎亦欢有些尴尬的露齿笑笑,一旁假母开口:
“娘子也不用藏了,娘子是什么人我们早就明白了。
每日不需姑娘们接客,动不动就休沐银钱用度从不吝啬,帮姑娘们扎秋千带各种绫罗置新衣,又天天救落了难的娘子们,谁家的庄家这样经营妓馆。”
柳香举杯向着天色:“不管娘子是谁庇护之情我们都晓得。
我躺了好久每每开窗都能听见娘子们院中的嬉笑,
醒来后接触到院里的娘子们和她们一起做月团,排曲,几次恍惚都觉得这不是人间。”
说着说着眼泪缓落入了杯盏。
亦欢从怀间掏出了帕子帮柳香轻轻的拭过泪痕。
孙芸芸站起面色通红似是喝了不少,来到亦欢身前扑通一声俯身跪下去:
“卑职见过将军,谢将军冒险相救。卑职被梁蘅所害强霸属下为妾属下不肯,就被灌了药扔到孙宅强行接客,后又被孙母凌虐本欲求死幸被将军所救。”
亦欢连忙起身扶起孙芸芸:“是卫府的过错,上位者疏于监管才让你们处境艰难至此是我该向你赔罪,对不住。”
桃枝挽着假母泪眼岑岑:
“记得将军把我和阿母从梁州狱中救出来后,曾问过为何杀客。
当时畏惧将军手持利刃,本也不明就里不敢直言,现今能讲了。
因为那客要强霸了我,而我本是妓子不是娼!
我和阿母也不想杀人,以此妓子身份去府衙告状是天方夜谭,根本不会有人真的为强霸妓子升堂。
如果能好好活,哪怕要曲意逢迎也好。
可那时实在是......
我们孤弱卑贱,可也有做人起码的尊严,要不是迫到了绝境,谁会想杀人。”
柳香跪下来:
“杀人偿命对我等本是奢望,贵人们追捧可从未真的在意过妓子的命。
谢将军真的替贱籍柳氏全族讨了公道,阿爷阿母阿兄阿嫂该安了。”
众女纷纷俯身:“谢娘子庇护。”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的云层,漏出来几许月色,院中的老槐树像是笼了清辉。
黎亦欢眼底翻涌着强含着的泪倏然就控制不住了,泪水金贵对她尤甚。
自从做了这卫府将军好似连脆弱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你们这是干吗?都起来啊,柳香坚毅,桃枝奔放热烈,还有阿七活泼明艳,芸芸勇敢,你们能到这院子里本就是各凭本事。
我们这些人拿着朝廷的俸禄,本就有责庇护你们,也谈不上什么。
是官还是民只是各司其职,你们是人活生生的人,无论是良籍还是贱籍,这大汤的繁盛本就有你们一份,本就该被好好对待。
再说方才我一进院子阿母就说我们是一家人,我还感动了好一气。
一家人你们这样就不成样子,快起来。”
众人应声,假母从后厨端来了凉汤胡饼,还有娘子们亲做的乐团。
亦欢举杯:
“我知道大家往日活的都不松快,但至少眼下的这方院子你们快乐一些自在一些,哪怕比先前好一些,就是人生乐事。我敬诸位娘子!”
喜鹊觉得自己吃的肚皮翻起轻功都飞不动了。
康平坊一夜无眠,那首春江花月夜传遍坊间各处,奏了一遍又一遍。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