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丑时下了一场大雨。
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啪嗒啪嗒地打在瓦片上。不久轰隆隆的雷声落下,惊醒了许多在睡梦中的人。
冬天下雨常见,但是下如此大雨罕见。一般来说,冬天的雨比之夏天显得温柔一些,但是更带几分寒凉的湿意。
不少人从床上坐起身来,听一会外边的雨声,有些纳闷今夜的雨为何如此之大,但很快陷入迷迷糊糊,继而重新钻回被身体暖热的被窝,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天雷好像在昭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打更的更夫不知为何,今儿早上格外懒散,不想起床,睡了个回笼觉,等到再醒来,已经快要过了打更的点。
他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赶到城楼下,青石板路的缝隙中还积着一些水,湿滑滑的,一不小心,他便差点摔倒。
缓过劲来,他站稳身体,就见城楼上挂着一件东西,天还蒙蒙黑,水雾弥漫下,一切东西宛如处在梦境之中,看不真切。
他走近,本来就不是很精神的眸子向上望去,便看到了一个人影。
准确来说,并不算一个人,毕竟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雨水将他身上的血迹冲散,但是衣服上染上的是冲褪不掉的暗红,绽开的皮和肉在雨水的冲溃下微微剥离。皮肤褶皱着,整个人微微肿起,像是一块吸满水的海绵,稍微一碰,便会吐出些血。
更夫当即眼睛瞪大,但是腿微微发软,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没注意脚下的青苔,又是一滑,重心不稳,当即往后倒去,头磕在地板上,当即晕了过去。
城楼上的士兵困惑今日的更夫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来打更,平时明明十分准时,几乎没有出过差错。
他们是对外值守,但是更夫在城楼对里打更,不在一处,所以寻常碰不到一起,只能听见打更的声音。
好奇之下,他往城楼里边走去,只见城楼侧边一点点的方位,正要上城楼的方向,地上躺了一个人。
等到更夫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耳中是呜呜呀呀的议论声,十分聒噪。对于一个方方从晕乎中清醒,后脑勺还有些痛的人来说,十分让人头疼。
晃了晃脑袋,将脑中的混沌清除,更夫才勉强能够听见他们讨论的主题。
反正今日是糟了,工钱肯定是没有了,还有可能受到惩罚。索性把这东西弄清楚,看到底是谁让他直接滑倒在大街上,还受了个伤,简直有毛病。
“哦哟哟,这是谁啊?死这么惨。”
京中百姓最不缺的就是八卦人士,立即有人跟嘴。
“脸肿起来,不好分辨,但看样子像是林家那个备受宠的小儿子。”
“啊,没听说他有什么仇家啊,是跟谁结仇了,闹这么大的动静?”
旁边立即有人摆了摆手:“那只是你听说,林齐这人,被这般对待倒也有理。”
那人看了眼,啧了几声,还是觉着这场面有些不好看。
旁边立马无数双眼睛凑过来,好奇地盯着他,眼睛中不约而同地写着
——怎么啦怎么啦。
那人却逼紧口风,摇了摇头:“那我可不敢说。”
紧接着做了一个手抵在脖子上的动作,“会丢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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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工极好的宣纸上氤氲出一团浓重的墨痕。好在宣纸料子好,墨没有沁到背面,在桌案上留下痕迹。
笔被颤颤巍巍地放下,林安明即使坐在椅子上,也能感受到身体深处传导的无力感,他声音颤抖着,又问了一遍方才来汇报的小厮。
小厮垂着头。听到上边老爷的问话又抬起头来,显得有些无措。但是主子问话,哪有不答的道理,他终归还是再次说了一遍:“二少爷好像昨夜好像被杀死了,死状凄惨,还被人挂在城墙上,好多人都瞧见了。”
一口气好像怎么都顺不过来,林安明又深吸了一口气,不到中途不出意外的哽住,拍了拍胸脯,勉强将气顺下去。
下一刻,哽住的气随着怒气一起喷涌而出,林安明拿着镇纸,有力的拍在桌子上,桌案发出沉闷的响声,身子也随着站起,洪亮的声音从嘴中发出:“哪个不长眼干的,等把他揪出来,你们给我折磨,至少要比我儿惨一万倍。”
说罢,他又对着小厮摆了摆手,“去查,看昨日他去了些什么地方。”
“快去!”
说完,又啪嗒坐下去,似是撑不住这口气,手抚在胸口上,满脸菜色。
隔壁的另一间院子中,同样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林夫人,表情可就完全不一样。
她抿着唇,首先是不可置信,其次便是止不住的欣喜。
又再问了一遍:“真的啊?”
“千真万确,我还听见院子里已经有人议论呢?”
丫鬟确切的说。
“哪家人这么好心啊。不过我们还是不要卷入这场争斗了,静观其变吧。”
说罢,她又皱皱眉,一脸不解的样子,“我怎么感觉这件事老爷讨不到好处呢?”
良久,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不过这样也好,把这个祸害除了,也不会有人挡着凌儿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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