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着这个干嘛?”
“见不到你,至少可以睹物思人?”轻轻一吻落在小杰的脸颊边。
***
再怎么祈求时间过得慢一点,都会到倪图钧回国的那一天。
小杰开车送他去机场,一路送他到安检。
“行了,你自己保重。”稍正式地站定,年方杰和他告别。
面前的人张开双臂,用只有对他才会露出的温柔语调轻声招呼:“过来,抱一下。”
他们从来没在公共场合表现出过亲密,只有在关灯的电影院里偷偷勾起手指牵过手。
可这时想起两人会有一周无法见面,小杰不自觉地走上前去,彻底把自己交给了他,他深吸一口气,想把TJ的味道留在心里。
“我不在这几天,能不能申请从试用期里扣除?”倪图钧在他耳边轻声问。
“当然,我很公正。”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在意这个。
“谢谢你,帮我赶走了最后的焦虑。”一个轻巧的吻留在年方杰的耳边。
目送他消失在视线里,年方杰才转身,重新回到自己陌生又熟悉的生活里。
他没按倪图钧说的把车开去自己的公寓,还是把车停回了他小区。等他回到自己温馨的小公寓,过去的一个月就像一个梦。
第一天晚上,年方杰就在自己已经睡了五年的床上失眠了,枕边少了一个阴影,身上少了一份重量,没想到会差这么多。
太没出息了,小杰,明天还得上班呢,他对自己说。翻来覆去,最后在倪图钧落地的消息进来之后,他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
母亲的情况,比倪图钧料想的好得多。
还需要还是他想得太坏了,这两周雅钧一直不让他们通话,他心里的设想已经越来糟。
她虚弱,消瘦,但意识清醒,精神也尚可。当然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倪图钧也不敢太仔细的回忆,生怕自己被回忆牵着,在母亲面前动了感情。
母亲是最不喜欢他们表现出情绪的,她希望一切都井然有序,包括孩子。
“TJ,”母亲轻轻向他点了点头,“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雅钧还是老样子,低着头不愿意正眼看他,这会让他进了病房后,自己就关上门离开了。
“我听雅钧说了抢救的事,万幸,情况稳定了。”倪图钧看了一眼点滴的标签,又拿起床头的护理记录翻阅起来。
“别看了,拿些都没什么意义。”母亲示意他坐下,“床头柜第二格的资料拿出来吧。”
照着她的指示,倪图钧拿出了一沓整齐的笔记,是母亲的手书。母亲的字很好看,在重病中仍然写的娟秀整洁,即使内容非常残酷。
“遗产公正?墓地手续?”翻看这些手书内容,倪图钧努力控制自己的手指不要颤抖。
“雅钧太感情用事了,这些无法在她面前提。”母亲缓缓转头看着他,“博钧也是一样,只有你,能去帮我处理。”
“妈,”倪图钧把这叠计划合上,暂时不愿再打开,“我的药临床二期试验,还可以加一个被试患者,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母亲陷入沉默,倪图钧继续说道:“可能您有顾虑,但亚塔利单抗是针对子宫内膜癌的精准控制药,目前的两个疗程之后,患者病灶都能达到10%的缓解……”
“TJ,”母亲打断他,“我现在的情况,已经无法承受长途飞行了。”
心率监护发出的平稳滴滴声并没有办法填满整个病房中悲伤的沉默。
倪图钧不是没看到,母亲已经瘦削到隔着被褥都能看清骨骼的凹凸,也不是没注意到她往日总是严厉的绿眼睛此刻深深陷进了眼窝里,他只是固执的,还抱有一丝希望。
“TJ,”母亲向他伸出枯槁的手,允许TJ握住,这是她最亲昵的表示,“我知道你的研究,我都知道。”
母亲看着一片空白的天花板,像自言自语一般:
“当年你祖母去世的以后,你没日没夜的学习,我就知道你在研究林奇综合症,你的论文我看了,专利证书的照片现在还存在我的手机里。”
倪图钧低着头,看着那些整齐平整的遗愿清单上生出褶皱。
“那为什么,确诊的时候不告诉我,明明我可以安排……”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轻得听不清。
那只瘦弱爬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倪图钧修剪整齐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