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比陆景明还怂?”徐梦瑶瞪了他一眼,“人家那么怕高,还不是陪依兰一起玩。”
陈还恩脚步微顿——原来陆景明当年不是因为她才硬着头皮玩跳楼机的啊。
跳楼机的安全杆缓缓合拢,机械的咔哒声如同某种仪式的前奏。陈还恩坐在靠窗的位置,身边是徐梦瑶,她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已经开始碎念着一会儿要睁大眼睛看风景,不能闭眼。
平台开始上升。
风越吹越高,脚下的建筑越缩越小,像童话书里的拼图。陈还恩顺着远处望去,视线越过人群、过山车和旋转木马,掠过蓝得发亮的天空,突然有一瞬,她觉得有点熟悉。
那天她也站得很高,虽然晚上什么都看不清,但风也是这样的,干净、张扬、毫无遮拦。
“还恩!”徐梦瑶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回来,“你怕吗?”
“不怕。”她淡淡一笑。
徐梦瑶一愣,“你太酷了吧!我都快紧张死了。”
机械装置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几乎没有任何预兆,骤然释放的坠落感像一只看不见的手,猛地把她往下抛。耳边风声嘶吼,四周一片空白。
陈还恩却在失重的瞬间,意外地冷静。
她没有尖叫,也没有闭眼。只是静静地睁着眼,看着世界在眼前迅速扑来,然后又消失。
降落到底部的瞬间,周围人群的叫声还在持续,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手却比自己意识到的更用力地抓着把手。
“还恩,你刚刚表情超淡定!我被你气死了!”徐梦瑶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笑着抱怨,“你居然完全不怕?”
“还行。”她站起身,拍拍衣角,语气平静,“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徐梦瑶兴奋地扯着她要看跳楼机的录像回放,萧阳也走过来问:“你刚才是不是完全没叫?”
她笑着摇头:“我在欣赏风景。”
*
回到慕尼黑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陈还恩换了件干净衣服,重新扎起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像刚从白天的喧闹里脱身,重归了她习惯的节奏。
晚饭约在市中心一家评价很高的泰国餐厅,她们一行人一进去,空气里便弥漫起浓郁的椰香和香茅味。
裴依兰坐在靠窗的位置,笑着朝她们挥手:“你们终于来了。”
陆景明就坐在她身边,神情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朝几人点了点头。
陈还恩对上他的目光,只是一瞬,便移开了。
“你们今天玩得怎么样?”裴依兰递上菜单,又随手帮几人倒水,“有没有试跳楼机?那才是精华!”
“玩了,陈还恩全程不带怕的,我吓得快哭了。”徐梦瑶在一旁添油加醋,笑得没个正形。
“真的吗?”裴依兰眼睛一亮,“那我们俩下次组个局!”
陈还恩笑着应下。
吃到一半,萧阳忽然开口:“对了,今晚欧冠小组赛,皇马对利物浦,你们有打算看球吗?”
罗确立刻来了精神:“当然看啊!利物浦最近状态还不错,踢皇马不一定输。”
“你是看情怀,不是看胜率吧。”萧阳笑着调侃,“正好,要不要来我那儿一起看?我家有投影仪,看起来比较带感。还恩…你不介意吧?”
陈还恩抬起眼,冲他一笑,“房间隔音挺好的。”
萧阳微微一愣,随即无奈地笑出声:“我是问你要不要一起看啊。”
陈还恩假装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陆景明——他向来对足球没兴趣,应该不会去。她轻轻点头:“好。”
“那太好了。依兰,今晚就靠你贡献一点红酒库存啦——”
“依兰也去?”陈还恩下意识脱口而出,“那陆——”话说到一半她连忙捂住嘴角,“啊,抱歉。我是想说……今天上班不累吗?”
裴依兰笑着回:“景明今天请了假。”
陈还恩讪讪地低下头,夹了一只虾也没剥就送进嘴里。
比赛开场没多久,陈还恩的注意力总被些细枝末节牵走。比如裴依兰时不时歪头和陆景明说话,徐梦瑶捧着爆米花一惊一乍。
而最让她无法忽视的,是萧阳的目光时不时落到她身上。
“冷不冷?”他忽然凑过来,语气低低的,“我去拿个毯子。”
“……不用。”她下意识摇头。
但萧阳已经站起来,走进卧室翻出一条浅灰色的薄毯,轻轻地搭在她腿上,顺手还把投影仪那边的灯调暗了些,“这样眼睛也不会太累。”
陈还恩一怔,低头看了眼那条毯子,想把它推开,又觉得太过生硬,只能小声道谢。
他似乎不在意,只是微笑了一下,又坐回原位,给她的杯子倒满了热水,还不动声色地把茶几上靠近她的位置清出一块:“不吃零食就多吃些水果。”
陈还恩手指轻轻握着杯子,温度透过瓷壁传来,她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投影仪光影一闪,球员奔跑的画面在墙面上拉出清晰的轨迹。萧阳没再说话,只时不时侧头看陈还恩是不是无聊,有时候比赛中出现争议,他也会专门跟她解释两句。
陆梦瑶回头故意调侃:“萧阳你平时不是都一个人看球的吗?今天讲解得特别勤快啊。”
萧阳耸耸肩,语气温和:“平时我就自言自语没人理。现在有人听,总归认真点。”
终于熬到中场,陈还恩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实在太困了,你们慢慢看。”
快到十二点,陈还恩准备洗澡睡觉。走到卫生间门口,发现垃圾桶已经满了,便拿起袋子,准备绕到屋后去扔。
一打开房门,客厅那边传来轻微的说话声。音量不大,刚才关着门时她一点都没察觉,还以为他们早就离开了。
她轻轻探头往客厅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猫着腰、轻手轻脚地从后门溜出去。夜风拂面,她刚松口气,身后却冷不丁撞上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