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弛突然把最后一点棒棒糖咬碎,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嚼了几下,硬糖碎在嘴里化得一干二净。他随手把视频又停住,转头问陈登:“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李弛出身警察世家,从小耳濡目染,该具备的素质都是很不错的水准。虽说冯佳佳总说李弛憨,但能成为警校优秀毕业学员的李弛不可能真傻,他如同小动物一般的直觉往往就指向迷宫中路程最短的那条路径,这也是他能够更热血地向前冲的原因之一。
陈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看了那么久的视频,结果想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李弛看他一脸便秘的样子,觉得好笑,“登仔,你是不是交不出作业,怕你师父揍你啊哈哈哈!”
陈登没好气,说:“你才交不出作业!”
李弛一脸看穿了真相的笑,得意地说:“急了急了急了!我跟你可不一样,这些视频刚案发那几天我就看过了,里面的内容早被我盘明白了!”
陈登难得地产生了一种年级前三的优等生突然被一个体育生在考试中虐了的荒诞感。“你盘出什么了?”
“你别不信,我看那么多监控视频不是白看的!这几个人有几条疤我都数得明明白白。”
“你难道还能透视他们衣服啊?”这里面的视频几乎都是佩戴在人身上的记录仪拍摄的画面,本身像素不高,再加上人员的跑动等等,镜头晃动得厉害,画面清晰度一塌糊涂。李弛这么说,陈登只觉得这小子是真膨胀啊,上学的时候明明没这么能吹。
“真的,你别不信,那个史蒂文,他的动作习惯能看出来以前在背部和左腿应该受过比较严重的伤,左后那个保镖的右手臂应该断过,右前方保镖额头发际线那儿有个疤,还有那个外商老板,他看起来最文弱,可是他也受过不少伤,比如左侧锁骨像是断过,背肌也像是撕裂过!”李弛看兄弟不相信自己,连珠炮似的报了一连串,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陈登听得一愣一愣。有一说一,在学校时,陈登的优秀突出在精神方面,李弛的优秀更多体现在身体方面,各种体能、格斗、急救包扎等与身体训练有关的方面,李弛是有天赋优势的。当他说出刚才那番话,陈登心说这小子在他自己的领域悄悄上大分了。
李弛看他没回应,生怕他还不信,拉住他看屏幕,熟练地把视频调到一个时间上,停住一帧图像指给陈登看,说:“你看,他这耳朵后面还有个小疤,我都看见了。”
陈登看着屏幕上,画面其实很模糊,但确实能看到,路易的头侧向一边,他的耳后有一块小小的色块,与周围皮肤的颜色不太一样,稍稍突起,不太明显,形状……
陈登微微向前倾身,瞳孔不明显地收了收,他意识到自己不可抑制地产生了某种猜想,过于疯狂。
他倏然起身,去文件柜里翻找。李弛被他吓一跳,忙追过去问:“你找什么?文件?”
“照片!”
“谁的?”
“那个路易!”陈登一边急吼吼地翻着柜子里的每一张纸,一边回答。
李弛歪头回想了一下,然后拐回到自己办公桌前,从一大堆乱七八糟叠在一起的纸堆里抽出一份文件夹,递给陈登。
陈登接过来,那是别墅绑架案到目前为止的案件记录,李弛自己做的,他知道自己的短板,因此也愿意在这方面努力做得更多些。文件夹里夹了几张照片,案件现场的,相关人员的,当然包括了路易,不同角度,不同姿态,很详尽,更清晰。其中一张,拍摄到了罗誉的右耳侧后方,那里是一道颜色稍深的疤痕,类似于数学中的大于号。
陈登的手微微发抖。
在他和罗誉即将上小学那年,罗誉曾经在院子里,被飞来的足球意外砸中,摔倒的时候撞在小区花坛的边上,耳后被刮了个大口子,流了许多血。陈登当时被吓坏了,一直哭到罗誉包扎完回家来。自那以后,罗誉的耳后留下了一个疤,像个大于号,只有陈登觉得那就是个箭头。
这个箭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没想到,会在多年以后,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
路易。没错,陈登想起来了,小学第一堂英文课,老师让每个孩子都给自己取个英文名。他们在词典里翻了好久,罗誉选了这个名字。小朋友们曾经问过为什么,陈登记的罗誉说过,这个名字,意思是胜利者。后来长大点,在外服打游戏,一个英国网友也叫这个名。那位还告诉过他,这个名字的人喜欢旅游和自由,一生不断地追寻目标。那时候他就想,还真是罗誉会取的名字。
李弛这小子做的笔记非常详尽,陈登忍不住又去翻路易基本情况的记录。如果他真的是罗誉,为什么会是合众国的国籍,并且好像一点都不记得他了?
可记录里,路易的基本情况内容并不多。只有笼统的国籍,住址,经营的公司,从事的贸易类型,财务情况等等。
老王教陈登看卷宗时,总是说,卷宗里能看到每个人的一生。可现在,陈登发现,记录寥寥几笔,竟然可以看似写完一个人,却完全看不清面目……
为什么看不清呢?怎么会看不清呢?
眼前模糊一片,明明白纸黑字,却糊成一团。
李弛眼睁睁看着陈登瞪着自己整理的笔记,突然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什么情况?猛男落泪!太可怕了!看刑侦笔记代入感这么强的吗?登仔这是让谁跟你共情了?你分析出啥了感动大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