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喷出的唾沫星子沾在我睫毛上,
"女生还这么娇气!"
教室突然安静得可怕。我透过模糊的泪光看见前排女生发抖的背影,她扎头发的皮筋上有个小小的蝴蝶结,正在剧烈颤动。老师转身踹向小胖时,那个穿蓝条纹衬衫的男生像只被踢飞的麻袋,重重砸在后墙的黑板报上。"春天来了"的"春"字被他蹭掉半边,纷纷扬扬的彩色粉笔灰落进他衣领。
血顺着我的眉骨流到嘴角。在老师揪起小胖衣领的瞬间,我死死攥住讲台边缘,指甲在木头里刻出五道白痕。阳光突然变得很烫,烫得我眼睛生疼——原来极致的愤怒是这种感觉,像是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长出獠牙。
《转学通知书上的油渍》
小胖的座位空得突然。
周一晨读时,班主任轻描淡写地说他转学了。我盯着那张布满划痕的课桌,发现抽屉里还粘着半片薯片包装袋,油渍在阳光下泛着彩色的光。前桌女生传作业本时碰倒了他的笔筒,五颜六色的卡通橡皮滚到我脚边——其中一块被削成了小兔子的形状。
放学后我在教师办公室外徘徊,透过门缝看见数学老师正用那根打过小胖的教鞭指点家长签字表。父亲粗糙的手指在"家校联系簿"上按出烟味的手印:"老师您尽管严加管教,该打就打。"他的工装裤上还沾着泥土,说这话时眼睛盯着办公室墙上的锦旗,仿佛那面猩红的绒布能证明什么真理。
母亲在旁补充:"丫头脑子笨,多打几次就开窍了。"她指甲缝里还嵌着西红柿的渍水,说话时把装着西红柿的塑料袋往老师抽屉里塞。
回家的路上,父亲突然问我额头结痂的伤怎么来的。我数着路边的梧桐树不说话,树影在我们之间划出一道道沟壑。巷口飘来油炸摊的香气时,他突然往我手里塞了根烤肠——和小胖曾经狼吞虎咽的那种一模一样。
(成年后搬家,我在旧课本里发现那张被油渍晕染的转学通知复印件。背面是当年不敢递出去的纸条:"带我走好不好",字迹被泪水泡得发胀,像极了小胖留在橡皮上的牙印。)
那根烤肠最终喂了流浪狗。看着它摇尾乞食的样子,我突然明白我和小胖从来都是不同的——他的父母会为他筑墙,而我的父母,亲手给老师递上了戒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