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水,你说吧。”姮娘冰凉无波澜的声音响起,然后也走向了那边乱遭遭的人群。陈惊鹊头又低了点,果然,还是有伤到人的。
苏问水回道:“一些不会被记录在书册,却记录在人心里的东西。后边的路如果继续走,你会非常需要它。”
这个世界……陈惊鹊找了个平坦的地方盘起腿,伊有种不好的预感,伊接下来听到的事情应该会有些沉重,不,是会很沉重。
苏问水给自己喂了颗碎糖,瓶子里的糖球已经没几个了。伊接下来说的这些事对普通人来说,并不好消化。
“陈娘子,你虽在苏家待过一些时日,但更多只是处理一些繁琐的日常事务,直到四个月前才开始真正接触到内部。不到这骨梦里来几乎无法了解这里的状况。”苏问水突然转了语气,感情变得有些冷硬,“未曾亲身经历的人不会对我们面对自家人尸体的心情和处理方式感同身受……很难……我们也不愿放弃任何人,尤其是有机会出去的人。”
伊停了一下,一双眼睛看似平静地看过身边站着的人们,炘人永远都在送别,目送身边人离开。
苏问水绞了绞手指,“一旦重伤和死亡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也不会让身体拖累队伍。这是所有‘砍骨人’、所有合格的炘人,都要被训练的残酷思维,我们选择做这样的事,就要接受不得已的取舍,苏家如此、阴阳宗、素和家、微生家、墨家、一些认为自己肩负责任的小家族和游侠皆如此。”
“虽说时不时会遇到意外之喜,但平常进入这样的队伍并不能获得太多的好处,很多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或者那意外之喜来的。有利益就有伤害……”
“至于路上遇到的人,谁知道伊们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万一救了白眼狼或者哪里来的卧底,能把所有人的命搭上。”
“还记得那一地碎尸吗?为了让自己不能成为或者成为尸魁后战斗力弱,我们会拜托身边人分尸,或者自己砍下手脚。你以为,为何我们看到的会是一地碎尸。鬼蛛吃之前又不会将伊们分尸。”
“若是为了救一个人,可以是感性的。可是救一群人就必须理性。为了一小部分人,让我们牺牲更多英才、拖长时间导致更多毫无防备的人掉进来,不划算。命,不得不用数术来衡量。”
“我已是而立之年,身边死的人太多了。”苏问水心里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陈惊鹊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安慰人,想说自己明白,可伊知道自己仍旧不明白,这像是一块干面粉喂进嘴里,手边也找不到水,噎得慌。还只能将它就这样咽下去,更噎得慌。人生第一大坎儿跳着沉重的步伐来了,随着坎儿的亲切问候与坎儿坦诚地自我介绍,陈惊鹊自闭了。
萧风叶在伊身后帮伊顺了顺气,可说的话叫人更难受了,“三娘,这些故事你之前多少看过一些,但从未当过真。但今天不一样了,你静下来想想。那三个农户和‘苏可梦’,伊们哪一个不是实体,但那一个又是真的。这些话是前辈们上千年的生死经验。”
“甚至你要防备自己,防备所有人的人心。”姮娘不知何时也坐在地上,也不知从哪里拿了块碎布仔细地擦刀,“你长在大宋,活在东京,在一个法治相对明了的地方,没经历过这些,也没人教过你。一开始无法理解也罢,若想要继续下去,需得重新塑造自己的观念。”说着姮娘将刀收起来,一双眼睛半垂眸极其淡漠悲悯,眼神却不朝陈惊鹊坐着的方向看,“当然,不要求和大多数人一样,找到合适自己的就行。”
“你要想好,太多情的人不适合这条路。不是恐吓,这是忠告。”陈惊鹊看到姮娘站起身。“命,是不能浪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