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兰时小声回道:“方才那些昆仑宗弟子来时,可没给师姐好脸色看,尤其那个许旻,还故意挑衅,说没爹没娘的果然没教养,师父再有名也教不好。不过楚师姐没理他。”
连花迟都觉得这话实在难听,仙盟十二宗八世家里,只有北冥宗无父无母的孤儿多,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饶是换作他,若与许旻正面对上,都难控制着自己不拔剑相对。既然楚云渺没理会许旻,那便是不希望事情闹大,断没有再上门找人不是的道理。
楚云渺现下既未喝酒,也未吃菜。她本就不热衷于此,方才浅浅尝过几口便放下了筷子,靠在椅上闭目养神。
顾问棠抿了口仙酿,笑盈盈地与一侧师妹说着些话,片刻后又转头看向楚云渺,她温声道:“师姐何必与那小人一般见识,上次花师弟试剑遇上他,本意以武会友,他却尽用那下三滥的招数,也不知是谁没教养。”
楚云渺面有倦色,她揉了揉眉尾,低声道:“我知道。”
顾问棠替她斟了盏茶:“我知你不爱喝酒,这是方才问小二点的茶,你尝尝。”
那盏茶被推至楚云渺面前,楚云渺睁眼看了顾问棠一眼,见她笑靥明媚,咽了下拒绝之语,轻轻抿了口。
也便在这时,房门被骤然敲响。叩门声并不急切。
花迟离门近,意识到来人并非上菜的小二后,他起身去开门。
来人赫然是沈秋。
北冥宗弟子现下对昆仑宗也拾不起什么好脸色来,均是一脸戒备地看向沈秋。花迟有些意外,问道:“怎么了?”
沈秋目光不善地扫了眼季兰时,他身后跟着零零散散几个昆仑宗弟子,其中便有一言不发的沈斐与一脸郁色的许旻。沈秋回过神,脸色的笑意消散,他一推许旻上前,冷漠道:“道歉。”
许旻闷着一口气,瞪了眼沈秋。
沈秋眉梢一挑,抬脚在许旻后膝处一踹,许旻一时料想不到,膝窝都泛着疼,直接跪在了地上。
沈秋寒声道:“许旻,别让我重复第三次,道歉。”
这一举倒是让屋内的北冥宗弟子全都愣住了,有些意外地看向沈秋,他一身红衣,在昆仑宗那群青墨色衣袍中格外扎眼,连带他眼角那颗红痣都显得张扬极了。
花迟让开一步,许旻直对着楚云渺,咬牙道:“是我……失言了,诸位见谅。”
连韩远都被沈秋这一举惊呆了,看向许旻,又看向沈秋,连忙向沈秋道:“沈道友,是我口出狂言在先,不必……”
楚云渺忽然轻笑了声:“沈秋,希望我能在试剑决赛里看见你。”她与沈秋的所有组支皆是风马牛不相及,若要对上,除非二人皆进决赛。
沈秋嘴角那三分笑才慢悠悠地回笼,他睨了眼八进四必定会遇上的花迟,笑着道:“那也要看你们花师弟愿不愿意给我放个水了。”
有几个昆仑宗弟子上前去扶许旻起身,许旻的双膝还有些软,屈辱地盯着沈秋瞧了眼,一瘸一拐地走了。
花迟被沈秋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推到了漩涡中心,尴尬一笑:“该是沈道友手下留情才是。”
他在这和沈秋说话的间隙,季兰时也没闲着,冲沈斐勾了勾手,背过沈秋偷偷问他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方才怎么没看见你。”
沈斐偷瞄了一眼正在和北冥宗弟子说话的兄长:“刚刚才到的。兄长一来就听说了许师兄出言不逊的事,就拎着人过来了……”
季兰时好奇道:“平日里没看出来,你哥还挺仗义的。”
沈斐欲言又止,摇摇头。
季兰时又凑近了一步,和沈斐并着肩,问道:“方才我师兄带回来的仙酿,你要尝尝吗?是甜的。”
花迟和沈秋有来有回地互相剜了几句,实在无从招架此等人精,只好出卖了季兰时,给沈秋递了个眼色。于是沈秋一回头,就看见季兰时正凑着头和沈斐说话,他阴恻恻地笑着道:“阿斐。”
沈斐连退了好几步,凑到沈秋身侧。
一场闹剧才算揭过,昆仑宗和北冥宗毕竟同住一座浮岛上,没有整日横眉冷对的道理,沈秋又是掌门亲传,他的话更是说一不二,于是算作握手言和。
一来二去间,便到了花迟与钟嫄的比试。
试剑大会节奏慢下来之后,几乎每场座无虚席,榜上六十四强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通常除了自己宗门亲友,也有许多前来观战学习的。
北冥宗倒是人都到齐了。前几日比试中,只有韩远落了下乘,输了比试。其他三位师兄师姐都进了三十二强,花迟是最后一个轮到的。
顾问棠看向钟氏一族的席位那边,见人数寥寥,颇有几分意外。
大概鹧鸪峰有些祖传的好八卦因子在,韩远也不例外,他同季兰时等人道:“听说那钟嫄从前不姓钟,这几年才改姓认回去的。”
“丙组亥支第一百二十一,北冥宗花迟——”
“癸组卯支第十七,麒麟山庄钟嫄——”
花迟看向试剑台对面的女子,不同于先前锦衣华服的钟无殷,她一身素净,面容清丽,握剑的手上却满是剑茧,指腹粗粝。他一颗心提起,意识到眼前人的不易对付。
钟嫄淡淡地望着花迟,握剑道:“钟嫄。”
不同于那说着“麒麟山庄望禅圣人嫡系”的钟无殷,她的自报家门只有简短的名与姓,再无其他冗长。
花迟换上警惕的目光,看向钟嫄道:“北冥宗,花迟。”
“咚——”
锣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