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迟的目光从手上抬起,落在叶长溪的脸上,一如寒霜覆面,仿若刚刚的怒意只是他一时错听。
疼吗?
他只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哑,下意识低声道:“师父,弟子知错了……”
叶长溪看他这副模样,心中的气无处落脚,忽就散了。
“我早前便与你说过,结丹一事,不必太过忧虑。”他以为小徒弟仍在为迟迟不能结丹而忧思,“剑修,受剑的影响,最易催生心魔,但你知为何仙盟十二宗与八世家,唯独北冥剑修与其他剑修不同,不易遭受心魔影响吗?”
花迟摇头。
他不仅为不知道原因而摇头,更为“忧虑结丹”一事而摇头。花迟知自己天赋已算上乘,这些年潜心修习剑道,向来刻苦,不曾怠慢,六年便将近结丹,早已胜过寻常弟子万分。
于结丹一事上,他并非如叶长溪所想那般心急。近来思绪繁多,也多是因为察觉了自己对叶长溪的心思。
只是叶长溪把这些归结于他迟迟不曾结丹。
花迟反倒松了口气。
“北冥重道,最是讲究炼心。是故北冥心法以修心为主,催进修为为辅。北冥弟子入门,本就要比寻常宗门慢一点。”
也正因如此,在结丹之后,其他门派弟子开始出现心魔时,北冥弟子往往更加如鱼得水,越往后的境界反倒是越轻松。
只不过叶长溪不希望花迟有急于求成的想法,并未说后半句话,他伸手摸了摸花迟的脑袋,颇有宽慰之意。
花迟坐在椅上,正好方便了叶长溪这一动作。
叶长溪道:“终日待在归雁山,看日升月落,潮起潮落,总归是见得太少了。或许这样并不适合你的道。”
那指尖一如既往的微凉,却撩得花迟头皮发痒,又有些心热。他有些罕见地咂摸出了这话里的意思,激动地看向叶长溪:“师父,你是说……”
“嗯,”叶长溪轻轻应了声,收回手,“我先前便与师兄提过此事,准备带你下山看看。既如此,不如便等你手上伤好了。”
花迟连连摇头,说道:“师父!我手上的都是些小伤,不打紧的。我去药室找兰时拿些药,咱们这几日就走吧?”
花迟说话时,额前碎发下,一双眼亮晶晶地瞧着叶长溪,心下是按捺不住的欣喜。
叶长溪看他这般模样,和先前垂头丧气说“弟子知错”的,哪还像是同一人?
点点笑意落入他眸中。
花迟看着他,忽有愣了片刻神,口中呢喃着说出了心底的想法:“师父笑起来……真好看。”言罢,他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连忙捂住嘴,悄悄抬眼看向叶长溪,见他眉梢笑意不改,这才放下心来。
叶长溪却是有些迟钝地摸了摸自己唇角。
他方才——笑了吗?
二人皆是修道之人,无需准备太多行囊,只一身换洗的衣服。花迟先前的木剑又断了,叶长溪便又为他削了把新的,他刻剑的手法比起曾经已好过太多,如今的剑柄再不磨手了,还多在剑鞘上雕了些小花,随意一剜,落成后倒有些肖似兰花。
花迟心说,叶长溪果然喜欢兰花。
行吟剑气所致伤口却不如花迟想象般愈合得快,按常理来说,他们修道之人受了伤,往往是比寻常人好得快上许多。
花迟有些忧心——主要是忧心叶长溪会延后下山的日子,所以去了趟药室。
药室,其实是归雁山脉的一座次峰,数代前的药修长老懒得命名,便以药室称呼此峰,久而久之,众人便也以药室称之。
花迟找得是药室小弟子季兰时。他、钟毓、季兰时三人,年龄相近,入门的时间也相近,便顺理成章地混到了一起。他爱托钟毓采买时带些归雁山上没有的食材和佐料,季兰时便让钟毓带些杂七杂八的话本。
季兰时此人,天赋极高,偏偏志不在练剑,他心中一琢磨,拜了药室长老为师,去药室学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