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白首窥阴阳。”
“乌衣朱鉴书古今。”
赵宗实赞道:“好对!”
围观群众也是识货的,齐齐发出一阵轰然的叫好之声。对子是好事者现场出的,一个比一个难,少年竟然一一脱口对出,才思敏捷可见一斑。而他年岁尚小,脸上稚气未褪,正是有宋一朝最追捧的神童本童了。
见摊子前气氛正火热,那少年趁热打铁推销起自己的字画来:“某乃川蜀人士,随父上汴京游玩,正借居大相国寺中。某游玩时,欲聘一狸奴归家,奈何囊中羞涩,只好卖些字画凑足盘缠。若有好心人肯支持某的聘狸奴大业,在某先在此谢过了。”
赵宗实:“才这么大年纪,他父母就肯放他独自一人出来卖字画么?”
却见扶苏一下子站了起来,又迫不及待地探出窗外:“麻烦快些,快点送堂兄到濮王府!然后回到这里来!”
赵宗实:“……”
看着扶苏掀开帘子不肯放下,对那神童少年一望三回头的模样,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就,莫名有种失宠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实则,扶苏哪里是看中了对对子?
他是听到了“大相国寺”几个字!
他匆匆地把人赵宗实送到濮王府,刚跟大门外诚惶诚恐迎接大驾的濮王夫妇打个照面,就连着仪驾飞快地折返了。
弄得濮王夫妇面面相觑:他们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周到,惹恼了成王殿下?不然,殿下怎么会连一杯热茶都不肯上门喝?
“爹爹阿娘不必忧心。”
赵宗实宽慰起双亲,但他的面色,却比双亲还要复杂:“成王殿下非是对您二人有意见,而是急着去找他的新伴读了。”
“啊??”
濮王夫妇更加不解了:“殿下的新伴读,难道不是宗实你?”
“现在还是,但是以后嘛……”
被误会为“见一个爱一个”的扶苏急匆匆指着送驾的队伍折返,见到那少年的书画摊子还在,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他趁着小孩身子灵活,竟然从轿子里跳了出来:“你的书画我全要了!”
围观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嫩嫩一嗓子吓了一跳,见来者是个穿锦衣坐轿子的小豆丁,保护他的队伍有那——么长,都猜出扶苏身份有些不凡,自动往周围让了让。
唯独那少年依旧稳稳地坐在原地,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之后,笑吟吟说:“在下的书画可远不止摆出来的这些,一多半都放在家里。小郎是都要了么?”
扶苏毫不迟疑:“对,我都要了。”
“那就请小郎在此地稍候片刻,某去去就回,还是说,小郎随某一起去一趟大相国寺?”
扶苏双目发光: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呢。
“当然要随你一起去。”
扶苏自顾自地做了决定,禁军亲卫的首领就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了。他不敢阻拦成王殿下,只好为难道:“殿、大郎,您要不还是原地等等吧。”
扶苏却振振有词地提出反对意见:“你看咱们的队伍有这么长,”他抻开双臂比划道:“干巴巴地停在路上,还让不让人走了?没过一会儿路上就要堵。还有陈叔,买书画的钱能不能先借我一些,我回去问阿娘要,让阿爹还给你。”
闻言,少年唇角未动,眸光却闪了闪。
“大相国寺乃是皇家寺庙,实在不行您就在我旁边跟着,总可以放心了吧?”
陈总管这才点了头。
扶苏:“那我们就出发吧。”
他看了看神童少年,对人发出友好邀请:“你要不要坐我的轿子?”
少年从善如流地应道:“好啊。”
少年的屁股刚挨上柔软的坐垫,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就对扶苏笑得狡黠:“本来我打算吃一笔大户的,但听到你刚才那一番话之后,我决定了,所有的书画都按原价卖给你。”
扶苏:“……”
扶苏:“…………”
要不要这么实诚啊!还有,难道说我长得很像个冤大头吗?
他掰着指头一数:年龄小,看上去有点身份,买东西连价钱都不问,一开口就是all in。
好吧,真的很像人傻钱多的大冤种。
扶苏深深地郁卒了。
但少年都老实交代了,他也不好跟人计较,何况神童嘛,难免有一点自己的小癖性,又不是做了坏事。扶苏表示很理解。
他随便找了个话题:“你是哪儿人啊?”
“某乃是眉山人。”
四川眉山?
扶苏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去。眉山这地方闻名于世,基本上是因为某个历史名人。好巧不巧,这人刚好还是个宋朝人。
不会吧?
少年不觉有异,兀自自我介绍着:“某姓苏,至于名字么,字有点儿生僻,你应当不认得罢?就不说了。小郎可以唤我苏大郎。”
不啊,我认得的!
扶苏在心中呐喊道:不就是车厢前面的横木嘛!我认得,我可太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