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真是……来得无声无息的。也不跟我提前通个信儿。”
日照金山。
眼见一行人也都开始筹备着今天的午饭了,方熙年避着摄像机拉着岑奚到一旁说话,叼着根狗尾巴草,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吓我一跳。”
“你不是说挺好玩的?”
岑奚只跟着方熙年走,山顶的风雪撩起他纯白的衣摆,看了眼方熙年,淡淡地笑了笑,说:“正好节目组发了邀请,我也来看看,这也不行?”
“行啊,当然行。”
谁拦着了?
只是有熟人,莫名有点不自在。
“你怎么样?”
岑奚看着方熙年愈发削瘦的侧脸,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问:“录得还开心吗?”
方熙年一愣,旋即笑了笑,“开心啊,有什么不开心的。”
“倒是你。”
“岑医生,我记得你除了之前那几个采访,都没参加过什么综艺吧?面对这八百个摄像头,你开心吗?”
说起来,岑奚原本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心理咨询师,可惜生了一张好面孔,就诊时被人偷偷录了一段发上网,一时间吸引来了不少的颜粉。
而光要是这一张脸倒也没多大稀奇的,偏偏又跟着被人扒出人家家世显赫,父母都是清北的教授,个人履历也简直优秀到无可挑剔。
这老天爷追着喂饭。
想平平无奇都没法子。
岑奚笑了笑,倒没什么所谓。
还是先前在诊室说的那句话:“你开心,我就开心了。”
得。
这人对病人还挺有责任心的。
方熙年听乐了,贱嗖嗖地凑过去,“你怎么也跟我一样,学着这么贫嘴了。”
“不好吗?”
岑奚笑,看着他,“你这样不好吗?”
方熙年一愣:“当然,当然。”
“我这样儿当然是挺好的。”
又跟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一扭脸,就看到薄邵天踏着雪地步步走了过来。
薄邵天不笑的时候,其实还挺给人压迫感的,一张脸棱角分明,那双丹凤眼又冷清得异常,加之小半辈子上位者的习惯,只这么一眼给你扫过来,就让人莫名有些怕了他了。
“打扰你们了吗?”
薄邵天站在离方熙年不远不近的位置,发问。
方熙年扫了他一眼,啊了一声:“有点。”
又问:“怎么了?”
“吃饭了。”
薄邵天说。
方熙年点点头,朝岑奚递过去一个眼神后,二人一同往外走去。
途径薄邵天身边时,却听到这人忽然笑问:“是朋友吗?”
薄邵天笑:“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你对我的事感兴趣吗?”
方熙年脱口而出,但这话在这漫天的风雪里打了个转,莫名又有点不太对味儿,摸了摸鼻子,又改口说:“我也不能什么事儿……都事无巨细跟你说。”
“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也不差这一件。”
当然,他俩现在桥归桥路归路了。
以前不知道的,以后也不必知道了。方熙年想到。
……
如薄邵天所说,在方熙年和岑奚扯闲篇的档口,一桌子菜已经做好了。
当然,除了那两个拍黄瓜、凉拌番茄是林源源和周日朗贡献的外,其余都是薄邵天做好的。
方熙年领着岑奚还没落座,就自发地上前去给岑奚舀了一碗饭。
“喏,多吃点。”
“这条件不好,别把自个儿饿着了。”
方熙年把饭塞到岑奚手里。
岑奚笑着说了声谢谢。
薄邵天静静站在一旁,看着。
「薄总:吃我的饭,坐我的位置,还要抢我的老婆?!!!」
「急急急!老婆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前面的,提醒你一下,不是老婆是前夫(偷笑)」
「哈哈哈哈哈薄总:好气哦,吃醋又没有立场:)」
……
……
……
“第一次来录综艺,有什么冒犯的,还希望多担待。”
岑奚落了座后,推了推眼镜,和善地开口。
林源源那人兴许也怕岑医生初来乍到的不习惯,连忙打着哈哈说:“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我们几个脾气都好着呢,尤其是我前夫——”
说着,还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闷葫芦一个。绝不带跟你急赤白脸的。”
周日朗低下眼,笑着推了推眼镜,也没接话,只给林源源夹了一筷子菜。
反倒是方熙年听到那句“脾气好”,煞有介事地冷笑一声,偷瞄了一眼身边的薄邵天。
巧了不是,薄邵天也在看他。
方熙年挑了挑眉,夹了一块红烧肉给他。
还没放下,就突然想起这人讲究多,这儿又没个公筷的,多半要嫌弃。
正要夹回来——
“哪有中途反悔的。”
薄邵天淡笑了一声,抬起竹筷,稍稍一碰,那块肉就落进了他碗里,“落子无悔。”
方熙年:“……”
脸上莫名有点热。
一扭脸,恰好撞进岑奚那双通透的眼眸。
不过这人视线跟他一对上,就错开了。
岑奚转回视线,看向围坐在饭桌上的众人,“我来之前,导演组还给我简单介绍了一下各位的情况。我发现……”
“你们几位跟伴侣性格差别都挺大的。”
“对方一开始都是你们的理想型吗?”
这话一出,原本还挺热闹的饭桌有一瞬间寂静下来。
几人面面相觑,终究是林源源没忍得住,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地说:“啊,是啊,怎么不是?”
“你一开始就想找个闷葫芦?”
方熙年打趣。
“我一开始就想找个老实本分的。”
林源源摊了摊手,老实说:“我小时候家里穷,爸妈都是下岗工人,最穷的时候家里就剩下五十块钱,还要过个冬。”
“结果就在那个冬,我爸跟别人跑了,还拿走了家里最后的五十块钱。”
“那个冬天我跟我妈在家里一边啃红薯一边哭,我就在想啊,这红薯可真难吃,这日子也真难捱啊。”
“又想,我以后绝对不能找个我爸那样朝秦暮楚的。”
说着,林源源就朝周日朗看了过去。
眼神平静又坦荡。
就像他当初跟他表白时的那样。
只不过周日朗并没有抬头。
所以也自然没有接住林源源的目光。
他低着头,默默挑着这鱼身上的鱼刺,好半会才笑了笑说:“我没圆圆那么多的故事。我被圆圆吸引,纯粹就是……”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明白……”
“他太亮眼了。在一群人里,他会发光。”
“我是一个很闷很闷的人,在人群里永远是黯淡的,但圆圆一来,我的世界好像亮起了灯。”
说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周日朗低下头又笑笑,推了推眼镜自嘲:“好像说得有点好笑……但反正大概,就是这样。”
“我跟圆圆不一样。我没有什么理想型,只是看到光……看到他就靠近了。”
“我没想那么多。”
“也还没来得及想那么多。”
这老实人说起情话来真是要命。
因为太真了,就不觉得假。
虽然这听起来像是句废话。
饭桌上有一瞬间的沉默。
一瞬之后,岑奚又把视线落在了方熙年身上,“方老师呢?”
方老师?
方老师没什么理想。
方老师没什么追求。
“我以前的理想是去草原上放马,所以我想找个给我牵马的。”
“后来又想去种地,所以又想找个跟我一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再后来想去流浪。我就想,有个人能跟我一起去要饭就好了。”
可偏偏遇上这么个人。不能捡垃圾。
也不能做垃圾。
方熙年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但配合着呼啸而来的风雪,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洒脱和随性。
薄邵天只看着他,黑眸一时间意味不明。
他知道方熙年自由得就像草原上的一匹野马,如果当初没有进娱乐圈、没有当演员,也许他会去当个摄影师,又或者开个小卖部,有生意了就卖货,没生意就睡大觉。
他一向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甚至想过要去草原上放羊。
薄邵天则大不一样。他做人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如果不走他正在走的路……
怎么可能呢。
不会有别的选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