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灰尘的旧时书阁血气横流，十余名战俘惨死。彦北顾缓缓扶起已在弥留之际的老军师，眼中闪过泪光。

老军师用血手轻拂彦北顾的脸，释然一笑。

莫清州与这位老者素未谋面，见此情形，却不由得联想起自己父亲在战场上的凶险景象。她不说话，只也跪在血泊碎骨中，用力扯断自己的袖口，试图为老军师包扎止血。

老军师微微侧目，渐散的瞳孔在彦北顾和莫清州之间扫了一眼，便明白了几分，露出慈祥的笑意。他将一本染着血的军策放在莫清州掌心，以虚弱的气息说道，“孩子，来者要的是这本军策，我拼尽性命护下，你背景单纯，又聪慧过人，放眼全军，也只有你能护住它了。”

“未来就由你这局外清者，来扶持北顾吧……”曾经雄浑的声音悄然而去，他静默地闭上了双眼，在这前朝帝王用来澄心养性的，如今却混杂着污秽的鲜血与古尘的书阁中。

莫清州的父母过世时她都不在他们身边，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如此可怖的死亡。她不知所措地双手握紧浸血的军策，全身微微颤抖。她用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奔涌而出。

只片刻，彦北顾收了心底的哀伤，冷眼环顾四周人等，“今日之事不可打草惊蛇，安葬军师于忠烈墓园，立无字碑，死讯于军中密而不发。”

莫清州几乎是被彦北顾押回了军营，夜色正浓，二人于帅帐对坐，相对无言。

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示意她交出紧握了一路藏在袖口的军策。她仰头看着高大的八尺男儿，烛光下透着狠厉的眼神，二人衣袍上进满了血迹，如今似乎还像缠身的厉鬼般满满地向上爬。她心中惶恐到了极点，却还是咬紧牙关，愣愣地摇了摇头。

他拽起她的手腕，轻轻一扭，便从她手中夺过军策，“得罪了。”

幽微烛光下，彦北顾字字细看军策。奇怪的是，这本老军师拼命护下的军策，读起来只是寻常策论，无甚深意。一时半刻，他看不出其中端倪。

“你与老军师相识？”他抬头望向莫清州。

“民女与军师从未谋面。”已至深夜，她也逐渐冷静下来。

彦北顾落座于她面前，倾身盯着她，铁制护腕扣响木案，节奏急促，“你知道这军策中的关窍？”他像曾经审问敌方细作那样审问她。

莫清州整顿衣裳，再三端正坐姿，“民女不知。”她抬眸迎着他的目光，眸间如一潭死水，不起分毫涟漪，却带着近乎乞求的真诚。

夜半月皎，彦北顾打量着这位冷静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奇女子，他虽心存怀疑，但耳边回荡着的老军师的那句“局外清者”促使他略敛戾气。他按了按眉心，轻咳了两声，“你一女子久居深闺，如何对前朝旧址如此熟悉？”

“幼时调皮贪玩，家父驻守东城门时，我便常自己跑到东郊玩。”

如此，也还算说得通。他略松衣领，暗了暗胸口隐痛的新伤，“本王寒窗苦读尚不熟兵法，你如何知晓贼人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