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指了指那件干净的披风,用眼神询问应该什么时候归还。
照理说自己是不是应该还去看望一下?要买些什么礼物?毕竟之后去树庭求学,也算是她的学长?
为数不多的情商短暂上线。
但风堇支支吾吾:“哎呀,这个、那个……还是等缇宝老师来说吧!”
她跑掉了。
肆:?
-
缇宝,一款贴心的外置衣架。
肆哀悼陌生的妇人时,她手里抱着阿那克萨戈拉斯的披风。
肆回到生命花园小憩时,她扇着小翅膀,轻轻地飞来,替她盖上披风,然后又轻轻地飞远。
肆在万民浴场闲逛的时候——
肆:“……”
这就不必了。
真的没必要。
什么人在浴场要用披风啊!当浴巾吗?
以及为什么总是用同一件披风啊?仗着衣服的主人病着所以物尽其用?还是阿格莱雅的衣服们都忙着抓虫子去了吗?
但严谨的缇宝老师指了指浴场。
——低温浴池。
“*我们*担心你着凉受寒。”
肆:“……”就算天塌了,塌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去泡任何温泉的!
并且她有理由认为因为着凉受寒而感冒生病的另有其人。
肆只觉得缇宝老师恨不得用这件披风给她筑巢。
肆拼尽全力,无法抵抗。
有一种冷,叫做缇宝老师觉得你冷。
肆认命地在雨衣外再套上一件披风。
她就以这样的造型跟白厄和遐蝶认识了。
但与其余人想象中的不同,肆没有外出的爱好。在奥赫玛转了一圈,识别基本的路标之后,肆便又缩回了背光的阳台,一坐就是一整个上午和下午,偶尔会用手指在石板上写写画画无意义的字符。
不过令人高兴的是,虽然依然不会说话,但她逐渐变得开朗起来。
“谢谢绿宝阁下。”遐蝶取下肆的演算纸,有些羞涩,“我一直不太会这些运算。”
肆给出的答案很简洁,在白厄和遐蝶的请求下才附上过程。
Q:证明或推翻x^3+y^4=z^5没有正整数解。
A:注意到(2^8)^3+(2^6)^4=(2^5)^5,故结论不成立。
“阁下真是……”遐蝶斟酌了一会,“注意力惊人。”
白厄眼神涣散成漩涡:“我可能下辈子都注意不出来。”
一开始,他和遐蝶只是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结果对方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对这些算术感兴趣。
一支笔,一张纸,能坐一整天。
“你真厉害。”白厄真心实意地说,“我们老师今天上课说这道题出错了。”
肆不易察觉地卡顿了一下。
坏了。没收住。毕竟看一眼就瞄出来的答案,完全没想过伪装的必要。
幸好这俩孩子都没什么心眼。一拳锤上去梆梆响不漏风的实心。
玩吧孩子们都去玩吧。
草稿纸的另一边放着阿那克萨戈拉斯的披风。被肆当作秤砣压着。
遐蝶担忧地看了看:“阁下,你不需要……”
肆疑惑地歪头看她。
-
“绿宝恢复得很不错。”风堇翻阅着诊疗单,只是语气稍微有些疑惑,“短短两天,精神状态就相当正常了,甚至好像有点好过头了。”
遐蝶:“我刚刚看见她已经没有再穿披风。”
白厄:“但为什么她仍然不能说话呢?虽然我觉得她现在挺好的。”
“吾师,”阿格莱雅询问,“你怎么看?”
“在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可能会为了保护自己而选择性遗忘一些事情……再观察一段时间吧。”缇宝有些担忧地说,“*我们*怀疑这就是她失语的原因,她遗忘了该如何说话。”
他们就这个事情讨论许多。缇宝认为待在那刻夏身边有助于肆的康复,阿格莱雅担心那刻夏会趁此机会将她引导为下一个渎神者,遐蝶不赞同,风堇表示你们是不是忘了那刻夏也还在生病。
而轮到白厄,白厄说:“我听闻树庭最近在围剿蘑菇,这种氛围不太适合吧。”
众人:“……”
于是将肆送往树庭的计划暂时搁置了下来。
“刚好,这里有一封给她的信。”阿格莱雅说,“白厄,你去送给她。”
白厄应了下来。遐蝶跟过去,缇宝扑扇着小翅膀也凑到一起。
虽然看上去肆的精神恢复得十分快,也时常会笑,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缇宝老师很担心你.jpg
肆很好找。她爱待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背光的,稍微不那么整洁的偏僻角落。
白厄:“找到了。”
白厄念出收信人的名字:“伊洛斯?”
静坐在花园中的少女没有回应。
白厄心一紧,三两步疾跑过去,脊背绷紧,神情变得难看起来:“伊洛斯!”
绿头发的少女终于转过头来,却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而是因为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过分苍白的脸色,使得她的双眼看上去空洞极了。
她指了指自己。那意思是在问:
——我吗?
她还是那种温和的、完美无缺的微笑。
但凛然的冷风,却使在场的人只感到一阵冰凉。
白厄紧紧捏着纸张,已经出现折痕。他努力挤出一个开朗的笑容,递到她的面前:“你的信。”
肆接过,依然是那种宁静的笑,她找了张纸,写上“谢谢”。
白厄接过,相当勉强地笑了笑。
肆迷惑地看向他仓皇离去的背影。
“绿宝阁下……原来她甚至已经遗忘了自己。”遐蝶喃喃道。
缇宝趴在分叉的树枝上,小翅膀焦躁地扇个不停。
她语气沉痛:“完蛋了完蛋了……干脆还是拜托小夏来奥赫玛待上一段时间吧!”
病情其实早就不容乐观了!
刻不容缓了!
-
——伊洛斯?
——原来这就是那个女儿的名字?
[是。]
肆眨眨眼。
她是以别人的身份在这片大地上行走。无论她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付出什么代价——
流传下去的歌谣,岁月的涟漪,只会是“伊洛斯”这个名字停留在众人的记忆里漾出波纹。
而不会是“肆”。
也绝不会有“肆”。
她不会被任何人记得。
[如此,你后悔吗?]
——嗯?什么后悔?
肆信心满满。
——我会让“伊洛斯”这个名字,载入翁法罗斯编年史册,发扬光大。
[……]
欧洛尼斯卡顿了一下,出于某种神性的直觉,发出微弱但有力的声音。
[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