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颂指尖紧绷。
她想起来,在宋曼亭举刀,刺杀织田时。她正在那个房间里,用琴声,去帮忙掩盖尖叫声。
她不知是否真有人听见。
又或许,当时周围没人,对方只是在诈她。
她垂下眼睫,后背浮着汗。
被如芒刺背的视线盯着,只是像最开始,否认到底:“我没有。”
“那日我提早下班了。”她重复道,“我不在现场。”
小泽真显收起笑。
他面无表情地,死死望着她。
她知道,这是没有成功诈出她,他在气急败坏。
外边的天色很暗,她不知,自己倒垃圾中途,骤然消失的事情。有没有被江时晚她们注意到。但即使注意到了,也无可奈何。
她没方才,那么惧怕了。
不寄希望于,对方会放过自己。打算面临着,今晚会是个血光之夜。
小泽真显举着枪:“你确定,说的是实话?”
她寸步不让:“对。”
他动着指尖,换着枪里的子弹。像失去了耐心,要重新举起对准她:“既然这样,那不如……”
“笃笃”两声。
门在此刻,被骤然敲响了。
她闭着眼时,耳畔有凉风而过。似乎听到了,熟悉散漫的青年嗓音。还以为是临死前,出现了幻觉。
宋逢年正站在门外,彬彬有礼地开口:“您好,小泽先生。我是来送文件的。”
织田死后,应当有其他人接手了商行。
看这场景,在仅剩不多的幸存者中,他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在那枚,面向亲人子弹的投名状之后。
黎颂颤着眼睫。
她确认,那是他的声音后。在当下,仿佛在溺水中,看到了根稻草。
门内外气氛僵持,他又有礼地,重复了一遍,门才终于被打开。
他如今,依旧像个普通的跑腿。把带着密蜡的文件放下后,便眼看就要离开了:“您好,文件。”
小泽真显颔首,居高临下:“嗯,出去吧。”
她坐在钢琴前。背对着他,只能听到,他仿佛渐远的脚步声,心头焚如热锅。
他是没有认出她。
还是认出了她,也实际无济于事呢?
黎颂原本浮现了希望,又沉了下去。她轻闭下眼,身形僵着,触碰着那尚带着血迹的钢琴,有些惧怕着,有些想哭。
她以为他离开了。
下一瞬,听到了他,去而复返的脚步声。一步步,朝她走来。最终稳稳地,停在她面前。
宋逢年眼角带笑,薄唇轻扯起,一个弧度。
他眼角带笑。把模仿的谄媚模样,和他本身那副散漫的劲儿,杂糅在了一起,倒也不违和:“这位长官。”
“……那我能顺便,接我未婚妻回家吗?”
他话音落下后。
对面的小泽真显,握着枪,再度举了起来。
在对准过来的一刹,宋逢年拉起她,微微侧身。遮挡在了她面前,让她站在安全的阴影里。
“抱歉长官,现在属于下班时间。您要是,真喜欢听琴,下回再支付薪水好了。”
他散漫着,望着枪口道。
对方拨动着枪,轻嗤了声。
像是觉得他,此刻的举动言语,有些莽撞天真。
小泽真显:“不知死活。”
他打算开枪,又想到什么,向旁边的手下招了手,附耳过去交流着。像在打听宋逢年,如今跟着谁做事。
“是伊东。”
“他顶替了织田,和您最近,一直在较量。”
短暂的交流后,他缓缓放下了枪支。隔着镜框的眸色,含着沉沉的阴鹜:“行了,你们走吧。”
“一次运气好,不代表……以后会次次运气好。”
宋逢年拉着她离开。
他的掌心干燥,依旧是很温暖的感觉,让人能感到安心。
出了门,她小声询问:“这群恶鬼,什么时候这么讲道理了。不是审不出时,直接杀了或使劲折磨吗?”
她的呼吸太近,耳廓微有痒意。
青年轻嗯了声,压低嗓音道:“因为这个小泽,最近也焦头烂额。让我送文件的那个伊东,与他不和。”
“我要是,死在他这里。”他语调轻扬,莞尔道,“不就正好给对方,发难他的把柄了?”
黎颂听懂了。
她轻鼓了下脸颊:“那就祝他们,最好,能两败俱伤。”
二人走在路间,楼内楼外,阴凉的风阵阵。高悬的日式灯笼,在摇啊晃的,像无数扬起的招魂幡,在监视着一言一行。
宋逢年轻揽着她的肩。
她和他,在并肩走过,这条分外艰险的路。
经历刚刚那事。
她的指尖,尚泛着凉意。
他握住她的手,像那天,她曾安慰温暖他时一样:“……别怕,已经没事了。”
黎颂轻吸鼻尖,嗯了声。
前方有人,即将擦身而过。
而他衣领上,似有蹭到过密蜡的痕迹。微红很浅的一道,方才远距离下,没被发现。
青年迟疑着,顿了下。
还是选择,坦诚地同她开口:“抱歉,未婚妻小姐。得冒犯一下……刚刚我救了你,现在,又轮到你来帮我了。”
“请假装亲我。”
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