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青注意到他离席时指尖微颤,正要起身,却被王尚书按住肩膀:“沈大人,叶指挥使公务在身,我们还是继续饮宴。”
慕安之却突然拉住叶文雨的手,让人取了自己的披衣盖在他身上:“阿雨,夜里小心凉。”
叶文雨一愣下意识看向沈竹青,而此刻沈竹青也正好望过来,两人虚空看了眼,叶文雨便知道他要说什么。
将披风还给慕安之,叶文雨道:“不是我不领小阁老情,只是家中有人不愿,还望小阁老谅解。”
说罢,便带着锦衣卫下属离开。
张临安凉凉道:“即便你不拿他当傅箐,人家心里也另有人,容不下你。”
“张临安!”慕安之蓦然看向他,眼中杀意凛然,“你今日话太多了。”
张临安:“下官失言。”
一室死寂。
直到叶文雨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众人才如梦初醒。
他们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啊。
沈竹青在对岸,朝着慕安之举杯,喝了杯中酒。
慕安之怒极反笑:“好,好得很!一个两个都敢跟本官叫板!”
他猛地踹翻案几,指着沈竹青,“你以为有他护着就高枕无忧?告诉你,这顺京城里,本官要谁死,谁就得死!”
“小阁老醉了。”张临安急忙示意侍从搀扶,却被慕安之一把推开。
“沈竹青。”慕安之摇摇晃晃走到沈竹青面前,酒气混着香扑面而来,“你知道为什么张临安向陛下举荐你去户部征税?因为清流不想死,拿你当替死鬼。”
沈竹青缓缓起身,与慕安之平视:“下官愚钝,只知为君分忧,不知其他。倒是慕大人今日言行,不知慕阁老知晓后,会作何感想?”
慕安之冷笑:“有意思!你很有意思!”
说罢摔门而去,留下一地狼藉。
宴会不欢而散。沈竹青走到廊下,发现张临安正望着远处锦衣卫衙门的方向出神。
“张大人担心叶大人?”
张临安苦笑:“我担心的是你。慕安之睚眦必报,今日你与叶文雨一唱一和,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夜风拂过,带来隐约的鸢尾花香。
沈竹青望向黑暗深处,轻声道:“叶大人在徽州救过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拿他作为棋子。”
“他已是锦衣卫指挥使,位极人臣。”张临安叹息,“反倒是你,刚入仕途就卷入漩涡。听我一句劝,离叶文雨远些,对你们都好。”
沈竹青没有回答。
他想起方才叶文雨临走时那个眼神,是毫无保留地依赖。
七年前那场分别,少年也是这样全身心地信任着他。
“抱歉张大人,”沈竹青突然拱手,“下官想起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他快步走向府门,却在拐角处被陈铮拦住。这魁梧的锦衣卫千户压低声音:“沈兄弟,大人再等您。”
本该有事回锦衣卫总狱的叶文雨此刻正在街角站在树下看月亮,皓玉如雪的侧颈比树上点点小花还要白皙。
“思齐,偷溜惯手了。”沈竹青走到他身边,帮他把发间掉落的花瓣拿掉放到手心,“看来锦衣卫是没有什么事了。”
“借口罢了。”叶文雨懒懒撑了个懒腰:“懒得在他二人中周旋,还不如早早出来安安静静等你。明日等陈铮去看下那个姑娘,过几天风声过了再将她送回去。”
沈竹青和他一同望着天边明月:“这样算不算违反大周律,走了后门?”
“当然算呀。”叶文雨偏头,他比沈竹青矮一点,一偏头发包正好扫在沈竹青脸颊上,“不过我的关系就是你的,你用你自己,算不得后门。”
“思齐,不必为我如此。”沈竹青退了一步,不敢看叶文雨,“尽管你愿意助我,可我所图太大,我自己也早就做好随时为此命丧九泉的准备。你……”
他开不了口。
你的情谊我懂,这份情深的厚重,他不敢细究也无法拒绝。
“傅箐。”叶文雨上前,伸手托起沈竹青的下巴,强迫沈竹青看向自己,“因为你,所以我才能恒王被抄十族时活下来,因为这是萧祁镇欠你的。而我俩之间,从来都是你欠我。”
他眼里含的感情,快要将二人之间灼热到吞噬理智。
“我这人计较,别人欠我的一定得还。所以傅箐你记住,有我在,你就不会再重走七年前的旧路。”
“所以我不准,你再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