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个问题……有点儿难办啊。”
林烨打着官腔,坐在红木办公桌后,垂眸看着眼前两个唯唯诺诺的小年轻儿。
他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是痛心疾首一般:“你们两个啊,作为我天龙山的子民,不想着为大山做贡献,竟然跑到下界去为祸人间,还冒充警察,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两个小年轻被他的话吓到,不自觉打起哆嗦。那头上长着鹿角的美少年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压根儿不敢与他对视,显然是充满了畏惧。
林烨叹息一声,道:“谢小鹿,我本来非常看好你,还有意把我夫人宝贝的表外甥女许配给你,你呢?不思进取,整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能有什么出息?”
鹿角美少年悔恨地低下头,他就这样遗憾地失去了成为皇亲国戚的机会。
“尊贵的林局长,请您不要责怪他,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您要打要罚都可以!”
说话的是旁边的少年,他比鹿角少年结实许多,浅灰色鲫鱼头,脑袋上竖着两只狼耳朵。
林烨不满地“嘶”了一声:“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我告诉你温大狼——”
“是温小狼。”狼耳少年道。
林烨本就看这小东西不顺眼,突然被打断就更加窝火,抓起桌上的茶杯丢在狼耳少年脚边。
茶杯碎裂,发出“咔”的脆响,林烨冷笑道:“我是林管局局长,天龙山就是我的地盘儿!在这儿,我想让谁当大郎,谁就得当大郎!”
“说得对啊林局长~~”
“林局长真是英明神武啊~~”
七八个女妖精围上来,个顶个的赛天仙,有的摸着林烨的脸,有的抓着林烨的手,林烨简直应接不暇。
“别挤别挤,一个一个来,你们我都会宠幸到的啊——”
“林烨。林烨!”
正拉着一个大美人儿要亲,突然有人叫他名字,林烨十分不悦:“谁他妈敢直呼老子名讳?叫林局长!”
“林烨!”
那人不仅没改,还叫得更大声了,仿佛跟他作对。
林烨火冒三丈:“找死吧你!”
正要挥拳,发现手还被人拉着:“撒开!”这会儿可顾不得怜香惜玉,挥拳又要再打,依然不能动。
“哪个没眼力价儿的臭婆娘?”林烨一回头,赫然看到副局长的脸,皱皱巴巴的面皮上涂脂抹粉,看得林烨差点儿吐出来。
副局长一开口,发出孩子的声音:“爸爸!”
林烨毛骨悚然,两腿一蹬,突然头重脚轻,宽大的老板椅翻倒,后面竟然是天龙山水坝,水闸大开,他直直坠入激流。
猛然睁开眼——天花板,还挺熟悉。
“爸爸!”又是一声,是个小男孩儿,紧接着一个女声慌乱道:“别乱叫那不是你爸!”
林烨回过神儿,才想起来自己在姨太太这儿。嗓子发干,正想让女人倒水,一转头——“卧槽!”林烨吓了一跳,副局长的脸出现在床边。
梦中梦?盗梦空间?只不过这次副局长的脸没有化成猴屁股。
林烨闭上眼睛,想重新醒一次,冷不丁被人推了一把:“起来!”那人毫不客气。
林烨正憋着火,张嘴就要骂,却在睁眼的瞬间愣住。
房间里不只有副局长,还站着十几个人,有穿警服的,有戴徽章的,有的穿着休闲服但一看就不是在休闲。
他姨太太站在那些人后面,搂着他儿子不让孩子靠近。
“林烨。”方才推醒他的人冷声道:“你涉嫌贪污、受贿、玩忽职守等多项罪名,赶紧起来跟我们走!”
林烨低头一看,哪儿有什么美艳妖精拉着他?刚刚让他无法抬起手的,是一副玫瑰金色大手铐。
坐上警车,林烨突然想起一件事——不对啊,那女人明明说那是他儿子,他养了十年的小子,突然就不是他儿子了?
肯定是姨太太怕吓着孩子,故意这么说。
林烨长长吐出口气,想到自己正室未出,有姨太太给留了这个独苗儿,也算是今生无憾了。
他艰难直起腰,想再看一眼儿子。
然后,他看到一个男人走过去,搂住了姨太太的腰,又抱起了他的儿子。
看清那男人模样的时候,林烨感觉天崩地裂——他儿子和这男人,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啊!
难怪女人不让孩子叫爸爸,这根本就不是他儿子啊!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大郎本郎啊!
***
“阿嚏!”谢无终打了个喷嚏,纸巾就递到面前。温柏舟关切道:“是不是在山里着凉了?”
谢无终揉揉鼻子,打趣道:“说不定有人在骂我。”话音刚落,温柏舟也打了个喷嚏。
“看来咱俩一样招人烦。”谢无终笑起来:“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温柏舟不同意:“狈不适合你,换成傻狍子吧。”
谢无终笑得更开心了:“也行唉!”
温柏舟也笑,在谢无终头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贺景安的笔录顺利做完,与谢无终料想的一样,DDoS攻击不是他实施的,但与他关系密切。
DDoS攻击其实是贺景安开闸的前置环节,一是转移林管局的注意力,二是让网警们无暇分身。
根据贺景安交代,大概半个月之前,有人通过网络论坛联系到他,说自己是黑客组织的人,听说了他痛失爱人的悲惨遭遇,决定帮助他报复林管局。
他们制定了计划,预估了时间,考虑所有可能的因素做了预案,只等贺景安照此执行。
但那些人并没有得逞。他们低估了龙城网安的能力,更低估了人性深处的善良。
贺景安一腔悲愤,恨不得把林烨一干弹冠相庆之流扒皮抽筋,他接受那些人的提议,因为没有别的途径可以让他报仇。
但他心里最渴望的,是为爱人讨回公道,让善举被追忆被铭记,而不是让滚滚洪流卷走无辜生命,就像卷走他的爱人时那样毫不留情。
所以他会犹豫,会因为一只雪兔停住脚步,会因为谢无终那一番剖白动容。
他很感谢网警们阻止了他,让他在铸成大错前有悔改的机会。
网警们试图根据线索,挖出那个诱人犯罪的黑客组织,但不出所料,账号注销,联系中断。
贺景安身上的笔电也是那些人提供的,然而在开机的瞬间,自毁程序启动,那些人仿佛幽灵一般潜入了黑暗当中。
谢无终却盯着漆黑的屏幕,久久没有动。
在最后的零点几秒里,一个画面一闪而逝,像是火焰,又像是飞鸟。
温柏舟坐在侧面位置,什么也没看到,站在后头的双生子也没看到任何图案,只有正对着屏幕的谢无终说刚刚有什么东西。
“是什么啊?”楼文瑭好奇道。
“可能是我看错了。”谢无终长长吐出口气。
屏幕右下角的电子钟时间显示22点整,真是漫长的一天。
***
“工作好烦啊……天天累得腰酸疼……”
温柏舟家,客厅。
两人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谢无终一进屋,就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抱着靠垫儿哼哼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