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半功倍,效率优先,三百六十行都以此为追求,犯罪分子也是一样,甚至有些时候,他们做得更极致。
白领到公司,未必一进门就开工,最起码先倒杯水,但小偷进家门,可是争分夺秒开干。
努力划拉的同时,他们还要注意,尽可能不留下犯罪证据,可以说是两手抓,都得硬。
哪儿头没做好,都可能收获24小时全程安保“小公寓”一间,附带“金镯子”一对儿。
很少有犯罪分子有闲情逸致,画蛇添足,做些无用功,刑侦工作如此,网安也是一样。
谢无终解释道:嫌疑人做这个文件包,有两方面考虑。
第一,是筛选目标。
很多诈骗电话,骗子冒充银行、大企业、政府机构甚至公安,普通话讲得非常差,一听就让人觉得别扭。
“大力推行、积极普及、逐步提高”,我们国家1992年就在全民推广普通话,是没通知骗子吗?
当然不是,如果这么明显的问题,目标都没有察觉,依旧选择相信,那么骗子的成功率就有了保障。
同样的道理,回到眼下的案件中,如果目标不安装别人发送的程序,而选择官方下载途径,说明他至少有一定的网络安全意识,这样的目标不能保证得手,骗子就可以直接放弃。
第二,是躲避侦查。
目标上当了,一次两次可能没发现,但被骗到老朱这种情况,再迟钝也能反应过来了。除去拉不下面子的,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报警可以说是所有被害人的最终选择。
被害人陈述,聊天室必然成为重点,如果犯罪团伙单独搞一个平台,只要一说平台名称,直接窝端,game over。所以,他披了个皮,搞个木马,让目标跳到假冒平台。
到时候,被害人陈述一百遍,说的也是那个正规直播平台的名字,警方据此追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当然,犯罪团伙并不指望这小把戏能骗得了一世,一旦他们发现问题,比如目标可能有所察觉,或者像老朱这种情况,彻底骗光光,他们就会启动自毁程序。
现在,我们用老朱的电脑登录,跳转的是正规的直播平台,也就是真实地址,因为劫持行为已经结束了。
姚健正表演得起劲儿,忽然——
“笃、笃、笃。”三声,房门被叩响。
姚健下意识看向门口,却忘了他用的AI只能换正面肖像,于是,屏幕里出现了一个黑脸壮汉,满脸的粉刺,披肩假发上还戴着蝴蝶结发箍。
“笃、笃、笃。”又是三声,姚健更加警觉,甚至顾不上直播AI,站起身朝门边摸过去。
“谁?”姚健低声道。去掉变声器,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可以说是教科书式的标准公鸭嗓。
门外很快应答:“你好,快递!”是个轻快的男声。
“操,吓我一跳。”旋即又警觉起来:“不对啊,网购的飞机.杯明天才能送达,怎么这会儿敲门了?”
正欲打开APP查看,手机收到提示消息:“包裹已签收,签收人是:家门口地垫。”
同时,外头的声音道:“给您放门口啊?”
那可不行!关乎他幸福的东西,必须是轻拿轻放。姚健忙对外头道:“你等会儿,我开门。”
房门敞开,“快递员”正对着他微笑。“姚健先生?”
姚健想都没想,直接点头,“快递员”就开始掏东西,姚健以为是签单子,一边等着一边打量这人。
身高腿长,长得还挺帅,这送快递可惜了,姚健寻思着,要不拉来入伙,一起干直播诈骗吧,美颜特效都省了。
忽然——
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姚健已被人死死按住,手腕一凉——是手铐!
再看那“快递员”,掏出的哪儿是单据?分明是个黑皮小本本,上头的徽章闪亮亮,公安两个字晃得他睁不开眼。
“姚健!你个龟儿子!!!”楼道里响起老朱的霹雳一声吼。
抓获姚健之后,网警们立即展开突审,还原了姚健入伙到成为骨干的过程。
另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姚健是正经八板儿本科毕业,而且最开始,他也是网络诈骗的受害人。
“我说明白了吗?”谢无终眨眨眼,双胞胎惊讶的神情完全同步,他有点儿迷糊。
双胞胎之一举起了手,眼角一颗小小泪痣,是楼文瑭。
“师傅,我有个问题,憋了好几天了,也想问问。”
“你说你说。”徒弟上进了,谢无终很开心,整了整衣服,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师傅是怎么发现,姚健有问题的?”楼文瑭疑惑道:“我复盘了一下,充值刷礼物、提款手续费、修祠堂转账、银行提违约金,到最后的卖房找中介,始终没发现,他到底是在哪步操作留下了线索?”
“不是操作,是数额。”谢无终道:“老朱有银行存款六十二万整,这件事他没跟‘夏琪’提到过,但他姐姐和外甥知情。‘夏琪’所谓的违约金加手续费,正好是六十二万。”
“如果是碰巧呢?”楼文瑭不理解:“再说,就算知道老朱有六十二万存款,也可能多骗一点啊,反正老朱陷进去了。”
“那不一样。”谢无终解释道:“六十二万是现钱,老朱有一次支付的能力。如果超过这个数额,就要另想办法,耽误时间不说,万一老朱找朋友借,被朋友点破,他就露馅儿了。”
“还有一点。”谢无终补充道:“在拿到这六十二万之后,‘夏琪’就没再跟老朱要过现金。”
谢无终一提醒,双胞胎也想到了,在讲到投资诈骗的时候,老朱说过:“她没让我投资,我自己要求的。”
合着哪儿是人家没让他投资,人家根本就知道他没钱投资了。最后,卖房,老底抄走,齐活儿了。
明白了因果始末,楼文珂心生敬意,决心更加努力,反观楼文瑭,不仅没因站对阵营高兴,反而还颓了。
“这也不是网安知识啊……”楼文瑭苦着个脸:“完了,我上学时候只学过网安,选修课也没那么扎实,以后可怎么干活啊……”
“非也。”谢无终安慰道:“刑侦的裴队,本科英语专业,最开始是出入境,中间去过治安和派出所。还有江队,他虽然是刑侦专业,但是钢琴艺术生,刚来时候菜得……清纯可爱。”
温柏舟:“……”
“咳咳。”谢无终轻咳一声,问双胞胎:“看看他们,发现了什么共同点?”
楼文珂刚要说话,楼文瑭道:“都有对象?”
不着调的师傅,带出不着调的徒弟,这很合理。
楼文瑭彻底懵了。“我给你讲”,楼文珂说着,把他弟拎走了。
“哎呀哎呀你放我下来——哎呀哥我裤子,我裤子要掉了啊——”
楼文瑭胳膊腿儿乱蹬,嗷呜嗷呜叫了半天,好像小狗崽儿被叼住了脖子。
分明是同一天出生的,身高体型同步发展的,怎么他哥的气场这么足,越来越像狼群接班人,他却越来越像小土狗崽崽?
来到茶水间,他哥终于肯放他下来。
楼文瑭一边忙着勒紧裤腰带,一边检讨:“我知道你不高兴,我的想法明明跟你一样,却靠察言观色站队,你不喜欢我这样,投机取巧……”
楼文珂却摇头:“瑭瑭,我不是反对你观察揣度,相反,作为警察,这是你的天赋。”
“那你还生我气……别说没有啊。”楼文瑭强调:“我有心灵感应的。”
“感应个屁。”楼文珂不再让着他弟,直接了当道:“谢哥为人坦诚,又是你师傅,他问你怎么看,是让你说出自己的想法,是对是错,他会帮你分析。”
“啊?”楼文瑭直挠头:“我以为他考我呢,忙着找正确答案。那我不是,辜负了师傅好意……”
楼文珂笑起来:“谢哥心大得很,自然不会计较。”
“对哦!”楼文瑭长舒一口气。
“但是,温队看你,是越来越不顺眼了。”楼文珂笑得更开心了。
楼文瑭气儿吐到一半,硬生生卡住。
“不是吧?”楼文瑭想哭:“就不能有个双全法,让老板和老板娘都满意吗?”
“办法当然有。”楼文珂道。
“快说快说。”楼文瑭迫不及待。
楼文珂:“说了怕你记不住。”
楼文瑭:“我抄五百遍,保证记住!”
然后就有了楼文瑭那五百遍毛笔楷书——“我听哥哥的”。
***
不同于现在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六,姚健小时候可以说是非常可爱。
那时候,他是班级里的文艺骨干,从小就怀揣明星梦想,家里也是这样期许的。
可是初二之后,他就没再长高,吃了好些钙片儿,还找了电线杆儿上的偏方,身高却永远停在了一米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