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漠地看了眼时明珠,脑中闪回沈从谦亲口承认自己早有婚约,心中忽然泄了气般无力。
她瞥了眼身前的时明珠,平静无波地说道:“不用紫枢丹,你也可以如愿嫁入沈家……”
一堂女眷愣住了,时明珠懵懵地抬头,回过神后将头摇得宛若一个拨浪鼓,涕泗横流地对时明月磕头,“表妹不敢沾染表姐婚事,求表姐留腊梅一条性命……”
庭院外的腊梅忽然疯癫地笑着,眼泪混着血水铺满了身下的地面。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时明月,正等着她做最后的定夺,却看见家主气势汹汹地从前厅赶来。
时峰一进来先瞥了眼地上的腊梅,嫌弃地皱着眉头,又扫了眼跪在地上哭花了脸的时明珠,最后黑着脸径直往时明月处走去。
一众家丁恭敬地行礼,前一刻还喧闹的庭院顷刻间鸦雀无声。
时明月见父亲来势汹汹,自觉要有一场狂风暴雨,果不其然,时峰一站定,对着时明月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怒骂。
“我瞧你如今是长本事了!送聘的人就在前厅,你竟能在后院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要将咱们时家颜面扫地吗?!”
时峰鲜少这样痛斥时明月,这十几年来,若没有利益驱驰,时峰对她更多的是漠不关心,起初时明月还会为父亲的阴晴不定而伤心,可自打想通父亲对她只有利用后,她便没那么在意了。
父亲此刻的暴怒在时明月眼中更像是无计可施后的气急败坏。
沉寂了片刻,时明月盯着时峰的眼睛反问道:“女儿已找到了给母亲下毒之人,父亲不想知道吗?”
时峰回首轻蔑地看向腊梅,“人既然已经抓到了,家法处置便可,何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时明月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又忽地释然一笑,对着时峰微微屈膝行礼,“父亲深谋远虑,是女儿欠考虑了。”
“你知道便好!”时峰气愤地痛斥了一声,“沈家送聘的人过来了,指明要让未来的沈少夫人点明聘礼,你收拾一下随我到前厅去。”
时明月愣着不动,时峰扭过头不耐烦道:“怎么不动啊?”
时明月看向跪在地上的时明珠,二人眼神相撞的刹那,时明珠忽然有种预感。
下一秒,时明月提着衣裙下跪,对着时峰磕了个头。
“父亲在上,女儿不愿嫁进沈家,我知表妹倾慕沈公子已久,还请父亲重新斟酌对象。”
时明珠瞪大了眼睛,听见庭院中的腊梅突然爆出一阵肆意骇人的大笑,“她怕了,她怕了哈哈哈哈……”
时峰皱眉,吩咐下人将腊梅拖到别处,回首蹙眉打量着时明月。
时明月迎上他的目光,“沈家也说了,要的是时家嫡女,表妹亦是嫡女。况且已故的二叔军功等身,只留表妹一个遗孤,父亲无论是以家主还是伯父的身份,都需善待表妹。”
时峰沉默,考虑着其中利益。
时明月清楚的很,父亲只想攀上沈家这个关系,至于谁嫁进沈家,对他并不重要。
时明珠乃二叔遗孤,相比起她这硬骨头要更好控制,将时明珠嫁进沈府,父亲还落得一个美名,他没理由拒绝。
与她自己而言,无论时明珠方才的辩解是真是假,只要让她得偿所愿,母亲身边便少了一个隐患,这才是时明月真正在意的。
阿莲阿蓉瞠目结舌地站在一侧,二人从未想过自家姑娘会主动将一同长大的沈公子拱手让人。
时明珠也被她吓了一跳,看着时明月冷静坦然的脸,心中愧疚之意愈发浓重,眼泪止不住般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
时峰斟酌了片刻,眼睛在时明月身上停留了片刻,目光不解,又看向哭得泣不成声的时明珠,嫌弃地吩咐她立马起来整理衣衫头发,“一会儿随我去前厅。”
时明月给父亲行了个礼,带着阿莲阿蓉和黄太医离开往清泠院走去。
***
傍晚,沈府。
前往送聘的家丁回禀时家已收下聘礼,时峰领着时家嫡女将聘礼仔仔细细地清点了一番。
沈从谦听后忽觉舒畅,放下紫毫笔推开书卷,头顶笼罩了一下午的阴翳哗然散开,心里却弥漫着一丝怪异,自言自语道:“好生奇怪……”
松涛嚼着小厨房刚出锅的卤鸡腿,漫不经心道:“这有何奇怪,没准今天下午时姑娘在同您赌气,公子心思敏感,想多了些……”
“这样吗?她好像不是这样随意生气的人。”
“那就不知道了,总之阿莲老是这样,嘴硬心软……”松涛丢了鸡骨头,从怀里掏出一方巾帕,细细地擦着手指上的卤汁。
沈从谦信了,瞥了眼松涛手上绣了莲花的帕子,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从书案边起身,张望着毫无人气的屋舍,眉头忽然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