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月手心中的手掌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她看着母亲静默了几秒,见她轻轻地点了个头,“有过娃娃亲。”
窗外似乎有猫咪踩断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那父亲为何还要答应?准备这么些嫁妆过去送我做妾?”时明月不解。
时明月幼年愚钝,听不懂言外之意,可不知从何时开始,竟也能看懂父亲对她的冷淡。
沈家势盛,攀附之人络绎不绝,原来她今晨看见的那些金银细软并非是她的嫁妆,而是父亲在官场畅通无阻的底气……
荣夫人知她看懂了局面,扯着病容浅笑了一声,“阿月莫要担心,沈家之上尚有人在,沈从谦要娶进门的人,封家必定会相看一二。”
时明月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封沈两家如今势不两立,沈家同意的封家必定会有所阻拦。
届时她只需顺势而下便可脱身。
时明月侍奉着荣夫人喝了汤药,陪着她在院子里透了一炷香的气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可巧撞见了时明珠,对方见着时明月,像只气鼓鼓的河豚,明明有近道却不走,偏偏要挤到时明月这边,撞得时明月半边肩膀疼了许久。
回了映雪居,阿蓉心疼地替她擦着药膏,愤愤不平地抱怨着,“这三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姑娘你什么都没做,白白地被她撞了这么大的淤青。”
一旁阿莲跟着发火,叉着腰道:“还不是气不过咱们姑娘有这么些嫁妆?得不到沈公子真心,便用这样手段对付咱们姑娘!哪有一星半点大家闺秀的气度,真是开了眼了!”
时明月忍着疼静静地任阿蓉上药,她倒不像身边两个小丫头般义愤填膺。
被时明珠撞倒时,她想到了时明珠的父亲,她已故的二叔。
兴许是明珠出身武将世家的缘故,她的力气比自己大了很多,就算放在男人堆里,也不一定会输。
如若将这身戾气用于正途之上,未必比嫁入世家贵族过得差……
时明月兀自笑了笑摇了摇头,只可惜时明珠早早没了父亲,如今已然入了歧路。
她眼睛看向窗外,意外掠过桌案上一个包裹严实的盒子,询问阿莲那是何物,阿莲这才想起来将它递了过来。
“这是今早沈公子身边的松涛送来的东西,姑娘前脚刚走,东西后脚便到了,说是圣上御赐的玩意儿,从西域传来的,沈公子送来给姑娘玩个新鲜。”
时明月淡淡地看了眼盒子,想起沈从谦拿起连母亲也知道的娃娃亲。
她若嫁过去,想来也只能当妾了。
时明月将盒子重新递给阿莲,平静地垂下眼眸,“你去沈家跑一趟,将此物交还给沈从谦。”
阿莲诧异地瞥了眼自己姑娘,想不通态度为何剧变,便恭顺地应下来,“奴婢这就给送过去。”
***
沈家后院。
四四方方的小院中药香缭绕人影憧憧,沈从谦静坐于庭院一角的凉亭内,沈敬和气地坐在对面同他手谈。
“听闻封家人已在路上,不到半月便能到淮县,你这次可要回去?”沈信似做足了心理准备,说完这些话后是不是掀起眼皮观察着沈从谦的神色。
沈从谦不语,只静静地观察着面前的棋局。
不到十年的功夫,他已能将面前的舅舅杀得节节败退,而眼前人似一点进步没有,前些年尚能同他叫板,等到后来,也只能乖乖退守,沈家这盘棋,终究还是成了他的掌中之物。
“自然是要回去,只是得带上一个人。”沈从谦下完最后一子,掠过沈信瞪大的眼睛,眼神落到院落之外。
“敬之的棋艺进步实在是太大了,舅舅佩……”
沈从谦掠过舅舅拍的马屁,见松涛领着阿莲,起身往二人那边走去。
阿莲见到沈从谦,微叹了口气,遗憾地将盒子递了过去,“谢公子厚爱,只是我家姑娘无福消受,还请公子日后别再送东西过来了。”
沈从谦神色剧变,松涛见了直扯着阿莲往他身后藏。
沈从谦摸了摸盒子,沉默了许久,才皱着眉头问道:“可是她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