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林煦走到她身边,自然地将她的手塞进自己外套口袋里。
“不去墓地吗?”夏漾此刻已经平复好情绪,仰起脸问。
林煦低头凝视着她泛青的嘴唇:“你脸色不好。”
“我没事,可能是低血糖。”夏漾逞强地挽住他的胳膊。
林煦带着她往停车场走:“不去了,回家。”
回市区的路上遇上早高峰,汽车在晨光中缓慢前行。
夏漾从后座的塑料袋里翻出一条巧克力,包装上没有一个认识的字,老安给她装的,挑的都是进口零食:“刚刚和宋凌聊了几句。”
“嗯,看到了。”
“她的状态不太对,你最好提醒她一下,”夏漾掰下巧克力的一角咬了一口,“太张扬,锋芒都快戳到人眼睛里了。”她嫌甜,把剩下的塞进林煦嘴里。
“有点锋芒不好吗?”林煦皱眉咬碎巧克力,确实太甜。
夏漾拧开苏打水,气泡在瓶口嘶嘶作响:“职场不是竞技场,尤其是律师圈子,那些老狐狸最喜欢给新人挖坑。她这样横冲直撞……”
红灯亮起,林煦接过她递过来的水瓶。
“新人总要摔跟头,”他盯着前方排成长龙的车灯,“一直太顺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
“夏漾,”他突然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不耐,“与其操心别人,不如想想我们早饭吃什么?”
夏漾小声嘟囔:“你不是一直很照顾她吗?”
“我只答应她哥照顾她到成年!除了你,谁值得我操一辈子心?”
到了分别的日子,北城国际机场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航班提醒,夏漾与林煦隔着安检线相对而立。
行李箱的滚轮声、人群的低语声在耳畔喧嚣,可两人都默契地将“一路顺风”藏在喉咙里,换成一吻,刻进对方心里。
安守祥特意备下的零食箱里,堆满水果糖与巧克力,夏漾转手就送给唐筹。少年嘴上不说,眼底却亮着欣喜。
母亲的草坪婚礼上,夏漾身着香槟色伴娘裙,看着白纱下笑得灿烂的母亲,忽然红了眼眶。当她颤抖着将母亲的手递到新郎掌心时,差点哭成狗。
日历被时光翻得飞快,转眼飘起初雪。
母亲在视频里晃着意大利圣诞市集的彩色灯饰,问她要不要来团聚,听筒里只传来一声绵长的叹息。
春季拍卖会筹备进入白热化阶段,办公室的夜灯经常亮到凌晨,唐筹画室的灯也跟着彻夜通明,往日沉迷抽象色块的少年,近来却痴迷于描绘不同角度的女性面容,笔触里藏着朦胧的情愫。
林煦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突破极限的训练,满世界的比赛,两人的聊天框还停在三天前的表情包。
他们像是两个被拨乱频道的对讲机,明明都守着屏幕,却始终接收不到对方完整的信号。
圣诞节傍晚,夏漾难得准时下班回家,推开房门却在玄关处愣了神。
米色地毯上散落着各种尺寸的快递盒,大大小小无序地堆叠,是林煦给她邮寄过来的奖杯和奖牌,她签了字就随手往客厅一丢,没想到已经堆得这么多了。
她踢掉高跟鞋,踩着盒子走进客厅。
随手拆一个接近两米的长形快递盒。
“真是离了大谱!”
盒子里竟是一根冰球球杆,尾部有一块修补的裂痕。
夏漾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怎么把吃饭的家伙给我邮过来了?我可养不起你。】没等他回复,反正也等不到回复。
弯腰抱起堆成小山的奖杯,一个一个摆上博古架。
窗外恰好飘起今年冬天的初雪,细小的雪花扑在玻璃上,像是把钻石镶在上面,夏漾终于收拾好客厅,搬把椅子坐在窗前,看雪。
她租住的公寓在香榭丽舍大道上,往常这个时候,街道两旁的橱窗总是亮如星眸,五彩的霓虹与水晶灯影在玻璃上相互交映,将整条街织成流动的彩缎。
但今夜是圣诞节,橱窗早早就拉上深灰的帘幕,唯有路灯在暮色里散出一圈圈昏黄的光晕,像被揉皱的旧信纸。
街尾突然爆开闷雷般的巨响,橙黄色的亮光映在建筑物上,在夜色里吞吐明灭。
夏漾握着马克杯的手指骤然收紧,紧接着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影在天花板上疯狂游走,她这才惊觉刚刚那声不是圣诞夜的烟花,是枪声!
她猛地站起身,指尖几乎是颤抖着勾住窗帘拉绳,拽合窗帘。
忽然想起公寓楼下的门禁已坏了两周,她给房东发过三次消息都石沉大海。指尖猛地攥紧杯子,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
电视突然跳出一则警方寻找目击者的新闻:就在与她相隔一个街区的公寓里,一个单身女性被残忍杀害,尸体一周后才被邻居发现......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到玄关,反复确认所有锁舌都已卡紧后,又转身将客厅、厨房、卧室的灯全部打开,电视调至最大声,然后满屋找趁手的武器。
“砰砰砰!”
骤响如重锤砸在耳膜上,她正往玻璃杯里倒威士忌的手猛地一抖,琥珀色的液体砸进红色桌布里,像是自桌底洇开的一滩血迹。
敲门声再次炸开,她的肩膀剧烈起伏,连着发梢都带着颤栗。
玄关处的猫眼在壁灯下泛着幽蓝的光,金属边框因年久氧化生出斑驳的绿锈,远远望去竟像一只嵌在门板上的独瞳。本该带来安全感的木质门板,此刻好像薄得像层糖纸,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那黑洞般的视线灼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