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铮为人正直,凡见到不平之事,必挺身而出,但性情过于耿直,不懂得官场中圆滑周旋之道,常因直言不讳得罪权贵被在皇帝面前参上一笔,这也使得他年近四十了依旧坐着刑部郎中正六品的位置。
魏铮记得“邯桦县赈灾粮转卖案”是五年前刚晋升为刑部右侍郎的王跃涛主理的,王跃涛当时还因审理此案有功受到陛下重赏。
这封揭帖怎会直接递进宫里,又为何会放在他桌子上的。
魏铮皱起眉来。
早些年王跃涛正是受到了丞相裴明谦的提拔才得以坐上刑部右侍郎的位子,如今过了许多年,此案重提,还将揭帖直接放到了他的桌案上,怕是不想声张出去惹来杀身之祸,还有……
这揭帖之前从未成功递进刑部!
魏铮想到此处,连忙将这封揭帖折了起来,放进了随身携带的锦囊中。
他匆匆出门,询问刑部当值的人今日有谁进过这郎中廨。
“回大人,今日一早俞郎中和张主事来廨中送过卷宗,再无其他人来过。”
俞郎中和张主事?
这二位都是朝中官员,不可能是他们。
魏铮思索片刻,还是没想出来这封揭帖是谁送进来的,会不会被俞郎中和张主事看到了呢?他轻甩红色的袖袍,将双手背到身后,迈开步子朝刑部大门走去。
魏铮走到门口时,碰到了刚从京兆府查阅卷宗回来的俞礼。
俞礼一身猩红色官袍从刑部马车上下来,丰神俊朗之态引得行路女子驻足。
“魏大人。”俞礼进了刑部大门,见到了往外走的魏铮,他温谦地俯身作揖。
“唉!俞大人。”魏铮见到俞礼后脚步一停,然后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带到一旁,神神秘秘地用手掩住嘴部,小声问道,“俞大人今早来我廨中时,可有看到桌案上有什么东西吗?”
俞礼一怔,沉吟片刻,“下官与张主事一同去大人廨中送卷宗时,并未瞧见桌案上有什么……大人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魏铮一听,心中拍手叫好,没看见就成。
“没!哈哈哈哈哈,无事,我随便问问。”魏铮剑眉舒展,拍了拍俞礼的肩膀,“家中老母突染风寒,我须得回去贴身照顾,有劳俞大人帮我去姜老尚书处递交一下告假状!”
“是。”俞礼拱手相送。
魏铮走出刑部大门后,牵了匹马飞驰而去。
俞礼负手而立,站在原地看着魏铮离去的背影,目色隐晦又明净。
魏铮牵了匹快马直奔邯桦县去,刚一到那地便直接拜访了判官刘从。
魏铮皱着眉头大口喝了几杯茶水,方才问道:“本官有一事不解,那揭贴你是如何递交进刑部的?”
“实不相瞒,下官的揭贴递了许多次,从未受到朝廷的回应,这次也不知是如何递进去的……”
其实刘判官对魏铮的突然拜访也有一些惊讶。
魏铮眼睛一瞪,“还真是件奇事,难不成真是老天开眼了?”
刘判官说四年前有人送信来说在邻近的洛浔县见到了前任邯桦县知府张清丰,他心中有疑便派人将送信的人招来询问,谁知那送信的人是个乞丐,只是收了些银钱,便大老远地跑了过来,他也不认识这写信之人。
刘判官觉得若张清丰真的没死,那之前的案子定是存在疏漏,便亲自去洛浔县打探一番,果然找到了更名换姓的张清丰,此人已经妻妾成群,过得极为滋润。
他回来之后便写了揭贴往京州递,却总是石沉大海一般,并无音讯,但他并未就此放弃,揭贴一封一封不断地往刑部送,直到近日魏铮前来,他才知道,前月的那封揭贴终于递了进去。
时间紧迫,魏铮立刻动身前去洛浔县,果真叫他见到了那张清丰,于是他便急忙带着刑部令牌去了洛浔县的知府处申请逮捕令。
安稳了五年之久的张清丰万万没想到竟有官兵来抓自己,魏铮亲自刑讯逼供,泛着血光的刑具加上牢狱中犯人的哀嚎声,直接让贪吃怕死的张清丰吓破了胆,他一时之间慌不择口,将刑部右侍郎王跃涛抖了出来。
“是王侍郎!是王侍郎啊啊——”张清丰哭喊着道,“是他收了我的钱,给了我新的户籍让我去了洛浔县啊……官爷!官爷!我都招,我都招了啊!”
原来五年前张清丰贪财转卖赈灾粮被检举,案子派给刑部右侍郎王跃涛,张清丰家底丰厚,事发后便拿金银万两贿赂王跃涛,官府抄家时记录的私产数量大大减少,王跃涛以张清丰惨死狱中为由蒙骗过去,暗中将张清丰送到了洛浔县。
魏铮气愤至极,连忙写信传给京州的姜老尚书,先向他解释了自己告假的不实,然后说明了此案秘情,并交代自己马上带着证据回京。
魏铮将张清丰的画押口供连同刘判官的揭帖放在一起,连夜赶路,快马加鞭回到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