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瑞没出声,默默盛了两碗汤,放在食盘上端到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淡淡道:“趁热喝。”
说完他回到圆桌,给刘嬷嬷也盛了碗递过去,“嬷嬷也喝。”
刘嬷嬷对他的举动有点惊讶,接过来连声答应:“好好好。”
她没上桌,端碗坐到靠门的椅子上,朝面面相觑的两个小孩道:“既和我学刺绣,我便算你们半个师父,何必那么见外,快喝吧,别辜负了哥儿的心意。”
主人家亲自端了过来,确实没必要再推脱,否则就是矫情了,雪姐儿放下绣绷,抬起碗道:“多谢瑞哥儿和嬷嬷。”
月哥儿有样学样,小声道:“谢谢瑞哥儿和嬷嬷。”
“这就对了,快喝、快喝!”刘嬷嬷心情很好,微笑着看了眼江瑞,这几日哥儿没怎么和雪姐儿和月哥儿说话,她还当心思白费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刘嬷嬷的手艺不必多说,药材和羊肉融合得很好,滋味鲜美,没喝几口身体就泛起暖意。
江瑞喝小半碗就够了,不过他没放下汤勺,拨弄着碗里的食材发呆。
此时气氛不错,其余三人闲聊起来,谈刺绣、谈村里的事。
“雪姐儿,你今年十七岁了吧,可曾说了人家?”刘嬷嬷问。
“差不多定了,是大河村的何家老二,他家里有两条船,父亲多年前见过那人一面,对他印象不错。”
过春水村的春水河并不算大,三公里后就汇入直通宁安县的翻金河段,那才叫沧波浩渺,附近百姓靠水吃水,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两条船足以让一家人过上饱足日子,算是很好的归宿了,刘嬷嬷笑着道:“雪姐儿有福气。”
江瑞在一旁听着,随口问:“你没见过那个人?”
雪姐儿摇头,“不曾。”
江瑞不禁好奇:“如果对方是□□精转世,丑到你看一眼都会做噩梦怎么办?”
“咳咳!!”刘嬷嬷和月哥儿惊得呛咳起来,雪姐儿倒是没多大反应,“父亲见过,应当不至于,不喜欢也没事,能过日子就行。”
“不喜欢也能过日子。”江瑞缓缓念着这话,觉得比较符合他的认知,上辈子养父母互相憎恨几十年,每日都需要彼此咒骂来下饭,原主父母间的爱意深沉反倒令他难以理解。
“这种日子我可过不下去,怎么也要有一点点喜欢才行吧。”月哥儿噘着嘴道。
江瑞问他:“你也说人家了?”
“嗯...说了的,上个月恒哥哥带着爹娘和媒人来定我了。”月哥儿低下头,害羞地晃了两下脚尖。
汤喝得差不多,刘嬷嬷见他们聊得正好,笑呵呵起身收拾东西出去了,免得他们放不开。
“你喜欢那个恒哥哥?”
“当然喜欢啊。”月哥儿捂着通红的脸和耳朵,整个人都快冒烟了。
“是怎么喜欢上的?”江瑞眼中是纯然的好奇,这件事他困惑了两辈子,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就喜欢上了。
林川月扭捏了会儿,小声道:“恒哥哥家是开书肆的,我和父亲去过几次,恒哥哥性子温和,待人有礼,长的也...很面善。”
“然后呢?”江瑞没从他的话里推导出答案。
“就...就这样喜欢上了嘛。”林川月又羞又窘,想起和未婚夫相处的细节又觉得很甜。
???江瑞皱起眉,‘就这样’具体是哪样,他一时不明白是林川月没说清还是他没听懂。
他看向王浓雪,她眼神空空地摇头,示意也没听懂,他又看了眼沉浸在粉红泡泡里的林川月,觉得喜欢这件事很诡异,像吃菌子中毒后的幻觉,中招的人很上头,免疫的人很茫然。
在塑料厂里打工时,经常有男男女女为爱要死要活,有的甚至只认识几天就情根深重了,进度快到江瑞怀疑他们是发了恶疾。
他从没喜欢过谁,打工太累,每天都是睡、吃、当牛马无限循环,像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不明白那些人哪里来的力气折腾。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这回是王浓雪开口问。
月哥儿被两双好学的眼睛盯着,羞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不过父亲和爹爹老说他脑瓜笨,这还是第一次他比其他人‘懂’的多,就忍着羞恼认真回答:“我常常想起他,练字练到手疼就想听他夸我一句,好奇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开心我就开心,他难过我也跟着难过......”
少年人的情意直白又动人,江瑞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有点怀疑是否真实,因为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视线不经意扫过侧窗,蒲公英被带着水汽的风拂过,恹恹地摆动叶片,江瑞神思停摆,蓦然想起那天趴在岳不惑的背上摘浆果的情景。
鼻尖好像又闻到了林间的草木香,耳朵听到岳不惑脚踩在草地上的声音,他猛地起身,面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