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失去消息,对原主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除了父子之情外,原主一个身体病弱的哥儿失去长辈护持,简直成了人人垂涎的小羊羔。
没错,这个世界有三个性别,男人、哥儿和女人,哥儿和女子一样嫁人,体力比女子强只是不如女子好生养。
这个特殊情况也造成了江瑞瑞面临的重大困境——强制婚配。
一般哥儿和女子16岁前就定了人家,原主一来是为母守孝,二来父亲沉浸在丧妻之痛中没心思为他张罗,以至于十九岁仍未定下人家。
官府规定女子和哥儿年满二十还未许人家,将由官府强制婚配,这可愁坏了刘嬷嬷,她是原主母亲苏见柳的奶娘,对原主这颗遗珠看得比什么都重。
如今原主出了三年孝期,正是该紧锣密鼓寻觅良人的时候,偏偏江老爷没了踪影,直把她头发都愁白,只能托李贵去信上说的瑶县去找。
李贵十几年前昏死在江家门前,被苏见柳一碗米汤灌醒,此后一直留在江家做工,虽未签身契却忠心耿耿,江家的田产、佃户都由他代为照看。
刘嬷嬷和李贵共事多年,自是对他信任非常,既然他说在瑶县没找到人,那定是跑遍了瑶县,问遍了人才会这么说。
可这结果也断了她最后的念想,茫茫人海她该找谁为哥儿撑腰做主,唯一值得高兴的也只有哥儿身体大好,不再像之前那样缠绵病榻、汤药不断,偶尔也能出去走走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原主一个月前就去世了,系统说是夜里心脏病发猝死的,走的很平静没受罪。
江瑞有点羡慕,他也想这样,却事与愿违,死的时候很痛苦,死后也不得安息,被强绑来这个世界,从江瑞变成了江瑞瑞,还要完成幸福快乐度过一生的任务。
幸福快乐是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想安息,怎么就没人听听他的意愿呢,一个愿意听的也没有,身不由己。
蜡烛一点点变短,房间晦暗不明,藏在角落的腐朽气息和地上的人融为一体。
好想晒太阳,亮亮的、暖暖的很舒服,江瑞瑞眼球转动看向门缝,黑呼呼的没有一点光,鸡也没有叫,看来离天亮还有很久很久。
眼皮缓慢眨动两下,最终紧紧阖上,他就这么在地上睡着了。
刘嬷嬷几乎一夜没睡,闭眼就是瑞哥儿被强制婚配给地痞无赖,受相公欺辱,被恶婆婆打骂的画面,心都要揪成两半了,哪里还睡得着。
翌日她早早起身,利索洗漱完就挎着菜篮去田地里挖荠菜,哥儿爱吃荠菜馄饨,现采现做才最鲜美。
包好白白胖胖的馄饨,她望望日头估摸着到了自家哥儿起床的时辰,抬了盆热水来到西厢房门口,柔和道:“哥儿可醒了?嬷嬷包了你最爱的荠菜馄饨,今日天气好,吃了馄饨哥儿可以出去走走,附近的杏花开了不少呢?”
半响没人回应,刘嬷嬷放下木盆,推开门缝往里看,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瑞哥儿!你怎的躺地上?”
她用力拍门,急得额头直冒汗,脑子里全是些可怕的假设,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躺在地上呢,肯定是出事了!
见喊不醒,她赶紧找来打枣的竹竿,从门缝伸进去戳江瑞瑞肩膀,“瑞哥儿快醒醒,你可别吓嬷嬷。”
江瑞瑞缩了缩肩膀,鼻腔发出几声无意识的闷哼,却逃避似的不愿睁眼。
“哎呦,心肝儿你可吓死我这把老骨头了。”见人没事,刘嬷嬷扔了竹竿,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后背心沁凉。
等刘嬷嬷把人哄起来开门已经是一炷香后了,她拉着江瑞瑞上上下下仔细检查过一遭,确认都好好的才算把心放下。
江瑞眉头微蹙,刘嬷嬷手掌粗糙,摸得他不是很舒服,但对方眼里流露出的急切和担忧让他有些恍惚,怔怔站在原地。
刘嬷嬷将人安置到床上躺好,把被子掖严实,一丝风也不露。
她暗暗扫了眼地上的白绫和翻到的木凳,强撑着笑意小心翼翼问:“哥儿怎的睡在了地上?”
江瑞缓缓转头,探究似的端详眼前人,刘嬷嬷骨相突出,是那种很抗老的长相,只是经历过的凄风苦雨还是化为条条沟壑,盘踞在额头、眼尾、嘴角...
那些皱纹里应该有不少是为原主长的吧,江瑞这样想着,干涸的心竟挤出几滴不忍,轻声道:“夜里喝水,摔倒,睡着。”
为了节省力气,他说话简短至极,刘嬷嬷却听得懂,只是不知道信了几分,她嘴角扯出抹僵硬的笑,“原来是这样,是嬷嬷不好,睡前该给哥儿喝点银耳雪梨羹才是。”
江瑞摇头不语。
刘嬷嬷的笑几乎维持不下去,手轻拍着被子,柔声道:“哥儿身子骨好了许多,可也经不起糟蹋,以后还是要多多爱惜才好,小姐可盼着您过好日子呢。”
说到后面她喉头发哽几乎破音,及时住了嘴。
“好日子...”江瑞喃喃重复。
刘嬷嬷扭过头快速擦去眼角的泪花,“是啊,健康、平安、快乐、幸福、圆满,做娘亲的都这样,总期望世间所有美好都降临在自己孩儿身上。”
又是‘快乐、幸福’,这一个月来江瑞听404说过无数次,只有这次从刘嬷嬷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没那么抗拒。
他低下头,看起来有些哀伤,刘嬷嬷以为他在思念逝去的母亲,转移注意道:“哥儿躺一会儿,我去煮碗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