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还真把王家的人唬住了。
他们贪,且恶,但都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人,也就嘴上凶,可不敢真把人逼死,那村里临门临户的,不得一人一唾沫把他们淹死!
王家的退缩了一步,摆出假模样凶道:“你、你……你这哥儿!啥时候这么牙尖嘴利了!今儿撞一个看看,谅你也不敢。”
这话一出,那些看热闹的人也看不下去,纷纷说道:
“王家的!你可积点德吧!”
“可不是!真把人逼死,你也不怕他夜里去找你!”
“真是丧良心!人家孤儿寡母的,咋就非得往死处逼!”
邻居林杏娘更是战斗力惊人,她叉腰就吼道:“呸!真不要脸!嘴皮子一碰就欠你家十四两?我还说我是你娘呢!你咋不喊啊?!”
“笑死!都是一个村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当谁家不知道谁家似的?!你们一家人啥德行啊?那是废的废,懒的懒,啥家底儿啊?能攒十四两借出去?给我也借一个看看!”
还挺热闹的。
柳谷雨站在一边腹诽,眼睛又滴溜溜一转,下一刻就滚出两行泪来。
只看他飞快抹了一把眼泪,哭嚷着大喊一声,“不活了,真是没活路了!”
说话间就蹬腿要往棺材板上撞,可嚎得声音也大,生怕没人注意到他这头正撞棺材呢。
围着看热闹的人终于动了,离得近的赶忙上前拉扯,崔兰芳也吓得不再咳嗽,扯着女儿就扑了上去。
但有一个身影扑得更快。
柳谷雨自然不可能真撞,要给他撞回现代算他赚了,可要是真直接撞死了,他找谁说理去。
这可赌不起。
柳谷雨预估了距离,算准了自己还没撞到棺材就会被人拉住,可拉他的人还来不及使力,他先一头撞到了一堵温热的肉墙上。
胸膛单薄,还被撞得朝后一仰。
几乎同时,柳谷雨听到一声轻轻的闷哼。
他连忙抬头看,见秦容时不知何时挡在了棺材前,正凝着神色沉沉看向自己。
柳谷雨:“……”
柳谷雨还来不及说话,下一刻又被扑过来的崔兰芳抱住。
妇人抱着他跌坐在地上,扯了嗓子就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话。
“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你们王家到底想做什么!真想把我们都逼死吗?”
“你今天要是真敢劈了我儿子的棺材,我晚上就吊死在你家门前!白天夜里我睁眼都看着你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柳谷雨是假哭,可崔兰芳却是真哭,哭得嘶声裂肺,一边哭还一边咳嗽,像是喘不上来气儿,胸腔似个即将散架的破烂旧风箱,发出漏气的哀鸣。
说得声泪俱下,惹得周围一众村人也叹气。
这时候,一个背着手的人影急匆匆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力壮的汉子。
来的人正是上河村的村正。
上河村,就是柳谷雨此刻所在的村子。
这边闹得大,所以一早就有人去告知了村正,村正陈桥生可不就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又闹什么呢!”
陈桥生手里拿着一把很长的烟杆,坠着个旱烟袋,他进了秦家的院子,冷着脸睨了两眼,又把烟杆往竹篱笆上敲了敲。
不等柳谷雨几人说话,林杏娘先看不顺眼了,忙说道:“村正!您来得正好!您可得评评理!”
言罢,林杏娘就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陈桥生垮着一张脸,瞪向王家的,呵斥问道:“真有这事儿?秦家大郎的后事还没办呢,你们就来闹?”
崔兰芳此时也拉着柳谷雨站了起来,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然后喊道:“村正,您可要替我们做主!我家真没欠王家这么多钱啊!十四两银子,我当初左邻右户借遍了,总共也没借到这么多啊!”
陈桥生是村里的村正,这人秉性不坏,却爱摆些官架子,总爱人捧着他。
柳谷雨看过原文,知道这位村正的性子。
他也说道:“村正,您是读过书明事理的人!我爹在世时就总说,您是咱村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做村正从没有不公的!您可千万要帮我们!您也瞧见了,我夫君刚死,婆婆的身体也不好,王家的要真隔三差五来闹一次,我们这日子真不能过了。”
说着他就开始挤眼泪,那眼泪说来就来,一时间哭得比崔兰芳这个真哭的还伤心。
陈桥生是村正,自然是认字的,可说他读过书就抬举了,只认得一箩筐的字罢了,年轻的时候想考童生,考了好几年都没考上!
但柳谷雨的亲爹是村里唯一的秀才,他夸赞的话可比旁人夸赞的话更得陈桥生的心。他听了后才终于笑出来,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恶狠狠瞪向王家几人。
他一个汉子,不和王家的一个妇人动手,就拿着烟杆往王家几个儿子的脑门上狠狠敲了几记。
“你们好意思吗?!秦家就剩些妇弱孩童,你们几个大男人也有脸上门欺负人!”
“不是说欠了钱……十……十……”
他忘了数,身边立刻有人接了一句,“十四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