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身影被烛光拉长,侧脸均投出一个好看的光影,一阵风吹过,光影轻轻摇曳,两人的目光相视着,均等对方先说点什么。
终是慕宜先启齿,她眸中眼波流转,语声轻柔,夹杂着些委屈。
“我不要奴婢,我一个人也可以。”她直白道。
卫川闻言一怔,今日见她幞头戴得歪斜,那发丝也不曾全部拢起,先前在慕府,她得人伺候惯了,如今什么都靠自己,实在有些委屈,他便唤燕扶柳寻一批奴婢来。
现下瞧见慕宜面带委屈,他虽有些不解,但仍是想自己哪儿做得不好。
“卫府仆人不多,左不过几个洒扫的小厮,不能伺候你,燕扶柳平日忙于府中事宜,精力有限。我想着娘子院中是需要人的,且也怕你觉得无趣。”他解释道。
“我知你的意思。”慕宜自然是早已想到,自那日狼狈地逃命后,她能感受到卫川尽力为她着想,可奴婢,她当真是不需要的。
故而她道:“我本已当是过去,直偶尔会想起,可若是真有人在我身旁贴身伺候,我便会想到玉净……”
言及此,她垂下头来,尽量不让他瞧见她眸中盈起的薄泪。
她每次要哭时,眨眼的频率便会更快,约莫是觉着每次眨眼,泪水便不会轻易留下,此时见她丹唇微启,嘴角有些控制不住地向下。
玉净自小同她一起长大,她很是自责,是因自己玉净才会丧了命,脑海中忽而想起以前二人的种种,她便愈发觉得难过起来,向下的嘴角倏然间控制不住,泪珠滚滚,开始抽泣。
卫川蹙眉,见她抽泣,心竟也像被揪起一般,是他思虑欠周,“我知晓了。”他语声放缓,似是在宽慰她。
“那日后娘子觉得无趣了,可寻燕扶柳,亦或者……寻我。”
他此话说得有些生硬,若换做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可如今,竟不知怎的开始有些羞怯起来。
“好。”得了他的回应,慕宜才渐渐停止抽泣。
待她情绪好些后,卫川忽而从案几上的小陶罐里取出一小块乳饧递到她跟前。“来。”
慕宜用帕子拭干泪水,看到他手中的乳饧后,有些惊喜,她不觉得卫川是一个爱吃甜食的人,屋内竟会备着这些,实在意外。
但她已许久未吃了,此时瞧见,确实馋的很,她取过来放入嘴中,牛乳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伴着些甜味,却又不是十分腻人。
吃着这块乳饧,那些不悦之事便抛之脑后。
“好吃。”慕宜道,看起来有些意犹未尽,“你怎么会有这些?”
“方才回来的路上偏见,想着你应该爱吃,便买了些。”言罢,他将小陶罐放与她面前,“好吃便好,待吃完了,再多买些。”
从俞州到京城,路途奔波,她竟无一丝抱怨,前卫府不比幕府,因她来得突然,很多物件皆未备全,因他答应过慕崇瞻,不让慕宜有遗憾,故而他有些自责,今日路过卖乳饧的铺子,想着她这段日子实在苦了些,便想让她吃些甜的。
特意给她买的?
慕宜红唇微张,有些惊讶,既如此,她便要收下了。
此时她眉眼弯弯,羽睫还有些湿润,只见她把小陶罐抱在怀里,盈盈冲他一笑,“那我便收下啦”。
“好。”卫川终于放下心来,“时辰不早了,多谢娘子替我换药,快些回去罢。”
“唔。”慕宜抿了抿嘴,“我还有一事。”
卫川挑了挑眉,以为她要提些什么要求。
“我今日见燕扶柳姐姐算府内的账务,我见她平日操劳府内之事,不如此事便交给我罢。”
卫川有些狐疑,“可是娘子……会么?”
见他不信任她,慕宜鼓起腮帮子,假装生气,“你信不过我,你还信不过你自己吗?你给我写的那一份算账的教程,我可是都看了的,就连阿娘最后都夸我。”
“哦?”卫川惊讶。
她当真学会了?用不到一月?
不过府中账务简单,交予她也不是不可,正好解了她的闷,若是当真算错了,也无妨。
思及此,卫川道:“好。娘子去同燕扶柳说,她会整合之前的给你。”
“嗯!”慕宜笑道,“那你快歇息,入睡之时,切莫压到伤口,那我走啦。”
卫川颔首。
慕宜嘱咐完了,起身要回自己院中,正走至屋门处,故而想到什么,又回眸同他道:“你又忘了我同你说的。”
卫川闻言忖了忖,却实在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慕宜见他疑惑,直接同他道:“你不能再叫我娘子,你要叫我什么?”
卫川闻言咽了咽口水,侧眸犹豫了一瞬,才道:“瑶瑶。”
“诶。”慕宜应声道,面前终于盈笑,“这下要记着了,然后出了府,也要这般叫,莫要让有些人觉得我们二人生分,怀疑我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