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恐怖的虫子袭击以远征军一方压倒式胜利结束。

遇难者名单还没整理出来，搭乘的星舰已不再适合长途旅行，需要原地停驻进行维修，预测所需时间在20个地球时左右。

你和其他幸存者一起待在被清理过的餐厅当中，排队等待医疗机器人的检查治疗。

有一个难以启齿的事情……

由于后舱损毁严重，还要继续排查没死透的虫子，支援的军团委派了不少Alpha士兵驻扎在星舰。

现在星舰上到处都是Alpha的信息素气息，即使你注射了抑制剂，也很难不受影响。

游荡在太空，从不忧心遇到Omega的Alpha们毫无顾忌地外放信息素，就像龇牙咧嘴随意走动的食人野兽。

即使你很不认同Omega的身份，还是很难克服那种生理反应，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种羊入虎口的毛骨悚然感，尤其是在这些战士们陆续脱掉身上穿着的装甲，让信息素完全释放出来后。

你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在医疗机械的帮助下脱掉里外都黏糊的肮脏防护服。

被你保护的小女孩一直跟在你的身后，看着你从防护服里掏出来的湿漉漉的脑袋，她突然小声喊叫一下，随即攥着你的手更紧了。

你摸摸额头，不出意外地抓下来一手血。

应该是你在包厢里摔倒时磕到的。

惊吓、疲惫、流血，以及还没代谢完的抑制剂效果，多种结合下，你头晕眼花，浑身发冷，还有无法消弭的酸痛刺痛，完全是强撑着才没倒下，你觉得你现在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你的脸上毫无血色，惨白得摇摇欲坠，左半边脸被炮弹余波烘烤过，挂着一层有些肿胀的、赤裸裸的红，最上面的额顶往下凹陷一小块，血肉模糊，你脸上大半的血都是从上面伤口中流出来的。

你和某种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没有什么区别，还没晕倒过去，完全是因为你意志坚定。

掀开最后一层阻挡，你深吸一口气，涌进鼻子里的除了虫尸还未散去的恶臭血腥味，就是混杂着各种辛辣爆裂的Alpha信息素。

简直是酷刑，精神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在你还是一位beta的时候，你的嗅觉就不太敏感，几乎闻不到信息素，哪怕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也只会觉得是其他人身上喷了什么古怪的香水。

你从不知道，信息素除了有固定的气味之外，还能造成实质性的压力。

在你未接触过的教育里，Alpha会把信息素训练成武器，看不见的第三只手，在Alpha之间，他们常常使用释放信息素的方式，来悄无声息地压垮对手的意志力。

这是一种比文明更野蛮的厮杀方法。

你很敏锐，你很快就意识到这群看似老实默不作声的Alpha战士们正在打架，因为你不知道的原因，用你感受得到的方式。

你成了这场战斗中殃及的池鱼。

好在这令人胆战心惊的斗争在新战力的加入下迅速结束，那些凶性十足、张牙舞爪的信息素在碰到另一道炙热如火焰一般的信息素时，立马像被灼伤到了似的凋零枯萎，全部都不敢再伸头。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高人，但你真的有点想谢谢他，身体舒服多了。

排长的队伍很快就到了尽头，轮到你去检查治疗。

电子眼的绿色荧光上下扫描一圈你的身体状态，又伸出针头从你的手指尖抽取一部分血液样本，很快，你的身体信息就同步出现在旁边的屏幕上。

你用余光看过去，上面横列着各种病症，营养不良、脱水、贫血、撞伤、烫伤……林林总总一大堆，令人眼黑。

数值比例还在计算，你坐在旁边，等待医疗机器人的治疗。

你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拨开脸上的碎发，以便机器人更好地为你敷药和重构肌理。理论上这不该是你来做的，但人手实在不够，而你又不愿意被Alpha战士们帮忙。

汗水和血糊在一起，部分碎发甚至直接凝固在伤口的血块里，强行拨开还有些疼痛。

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在特殊情况下很会忍痛。

周围说话的声音忽然停止了。

你的面前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靴，那个一步步走过来，让全场寂静的人停在了你的身边。

炙热的火焰信息素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烤得你身上暖洋洋的，因为贫血而发冷的体温都回升了不少。

你缓缓抬起头，旁边的Alpha战士很恰当地喊出他的名字。

“阿克赛斯大人……”

啊……你心想，你就是阿克赛斯啊。

高大的、不可一世的，金色的眼眸中流动着沉静的冷漠，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你，在你身上投下一层漆黑的深影。

你从未谋面的未婚夫，远征军28号军团的现任指挥官，帝国上将阿克赛斯。

因为成功击溃一座S级虫巢，正在从银河前线返回首都星，准备参加庆功宴，以及与他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子培养感情。

命运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