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可能平日里偷看他,太多次了,已经习惯了。
卖花的老爷爷下了三轮车,“谢谢小伙子啦!”
“没事,爷爷。”
李好跺跺脚,正欲离去,老爷爷又开口,“小伙子,拿朵花吧。”
“不用了,小事。”
老爷爷不依不饶,“这都是今天没有卖出去的,留着也是要凋零的。”
李好低头轻笑,怕是拒绝不了,“好,那就挑一朵。”
夜幕悄然而至,路灯霎时亮起,掺杂着车辆发出的白光,蜿蜒的道路成为一条银河,人来人往。
林岁岁在其中注视着一个少年的身影,静默着,心却跳的剧烈。
李好站在一盏路灯下,影子拉长到远处,却显得孤寂,他目视着老爷爷的离开后,转身向右侧的巷子走去,冬夜里泛白的手里抓着一朵向日葵,茎秆笔直,花瓣是火烧云一般的橙红,随后隐没在巷子。
林岁岁呼出一口白雾,先前目光注视着他,此刻才回神猛咳几声,走了几步,在巷子口的路标下顿住。
十里巷东。
原来他的家与奶奶家离得那么近。
可自己却从未发现过,些许是十里巷是老城区,其中的道路错综复杂,奶奶家在西侧,这么多年来她也不喜乱逛,所以没有见过。
可能见过,或许擦肩而过,只是她没有注意。
林岁岁内心陡然蔓延出一股喜悦感,或许他们见过,这样缥缈的事,都能让她无比雀跃。
她在巷子里慢慢悠悠走着,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红墙上摇曳着无尽夏的残枝。
周边的幽静,让她内心的无名激动逐渐平缓,感冒的疲惫感卷土重来,林岁岁连忙加快脚步赶往奶奶家。
奶奶家的院子里有一颗槐树比院墙高出不少,枯枝之间隐约露出砖红色的房屋。
院门虚掩,林岁岁挠了挠停在门外的野猫,随后进入院子,“奶奶,我来了。”
没有声响,院子静默无声,林岁岁只觉奶奶进来听力变差,没有听清,便脱鞋进了屋。
客厅的电视机演着小品,却没见奶奶的身影,林岁岁踩着略小的棉拖,步伐迟缓,不知为什么,突然一阵心慌。
十月份奶奶不慎摔倒去过一次医院,现在身体才刚无碍,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林岁岁抓紧走到厨房,“奶奶?”
她刚转过橱柜,一眼便看到奶奶倒在厨房,只露出半个头,身体隐于流理台后,花白的头发下流淌着暗红的血液。
她的腿一下子软掉,全身像是通了电流,直直震向她的头,猛地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但身子早已下意识行动,磕磕绊绊走到奶奶身边,手止不住的颤抖。
林岁岁心如乱麻,看着那一团血液有些眩晕,眼下出现重影,手抖地抓出手机。
冷静,一定要冷静。
不敢乱动奶奶,她伸出手颤颤巍巍地试了一下鼻息。
急救电话这时也已打通,林岁岁的声线本就温软,此时却极力克制住,有些尖利,“喂,您好,我奶奶晕倒了,她之前摔倒过一次,当时是突发脑溢血,现在又晕倒了,撞到了头部,呼吸很微弱,麻烦你们快来。”
不敢耽误时间,语速迅速而清晰,又报上地址,随后给杨梦和林郁青分别打过电话。
市中心医院,林岁岁的手紧握着手机,双手和手机都沾满了干掉的血迹,她整个人在冷白色的光下,脆弱不堪,胃里不断翻涌酸涩难熬。
可奶奶更加难熬,她抬头使劲眨眨眼,望着天花板上无情的灯光。
拜托了,要好起来。
没过多久,林郁青和杨梦风尘仆仆赶过来,林郁青眼眶猩红,压抑着情绪,杨梦扶着他坐下。
走廊寂静无声,远处人来人往,都是焦急的神情,这个地方从不温柔。
林郁青握住林岁岁颤抖的手,想着她一定会自责,开口的声音沙哑,“岁岁,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根本说不出话,只是点点头,眼泪吧嗒吧嗒在掉。
等待不知多长时间,长到林岁岁差点昏睡过去,门上“手术中”的灯才熄灭。
疲惫不堪的医生走出来,林郁青和杨梦步伐混乱地上前。
“抱歉,我们尽力了,送来的时间太晚了……”
那个高大的医生后面说了什么,林岁岁根本听不到,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全身烫的不行,挣扎着站起来,胃又一阵翻涌,犯恶心的吐了出来。
都是她的错。如果自己没有在路上耽误那么多时间就好了,如果提前给奶奶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就好了,如果她快一点到家,会不会不一样呢……=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医院听到那么多的祈祷,那些未被神听到的祈愿,只能够听天由命。
深夜的医院冷冰冰的无情,楼下悠悠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响彻天穹。
林岁岁第一次直面死亡,便是至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