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访微微一愣,随即派人将那酒爵拿来。
“这原本是要埋起来的,只不过这些日子太忙,一时忘记了此事。”周访看向那内壁暗红的酒爵,心里微微发怵。
见萧伯瑀直接拿起这不祥的礼器,周访神色一诧,好言提醒,“萧大人……”
酒爵内壁阴刻着祭祀的铭文,铭文凹槽处藏匿着一些白色的盐渍,与那件衣裳上沾着的盐渍相似。
从太常寺回来后,萧伯瑀神色暗沉,他紧盯着放在案上的酒爵,却一言不发。
王横在一旁心惊胆战,这被视为不祥的礼器该不会真能夺人心魂吧?
“大人,时辰不早了……”王横小心提醒道。
他们查了两天,却一点其他的线索都没找到,如今离皇帝下达的限期就剩一天了。
萧伯瑀缓缓移开目光,他问道:“可有找到张三妻子的行踪?”
“说来也奇怪,下官今日一早便传令执金吾,按理来说,即便她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长安,可执金吾传回来的消息称,并没有找到这个人。”王横揣测道:“下官认为,要么她早已离开了长安,要么便是……有人将她藏了起来。”
倘若是后者,一切便说得通了,张三一个小小掾吏,怎敢私自在祭器上动手脚,除非是背后有人在指使。
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次日。
一位面部裹得严实的妇人在府外求见宰相萧伯瑀。
门外侍卫勒令她露出脸,那妇人犹豫片刻后,颤颤巍巍地摘下裹着脸颊的布巾,只见妇人脸上被划出一道极深的血痕,仔细看过去,不只是脸上,手上也有不少伤痕。
侍卫面色诧异,旋即快步入府通报。
一见到萧伯瑀,妇人扑通跪地,声音悲痛道:“民妇余氏见过萧大人。”
“坐。”萧伯瑀道。
一旁的侍卫连忙上前要将人扶起,可余氏死跪不起,她哭着道:“民妇的夫君正是太常寺掾吏张三!”
萧伯瑀眸光一沉,他起身往堂下走去,“你先起来。”
“民妇不敢。”余氏伏首摇头,她痛声道:“求大人为民妇作主啊!是有人指使我夫君在祭器上动了手脚。”
随即,余氏缓缓抬起头,将面上的布巾取下,露出满是伤痕的面颈,“那人还想要杀了我们以绝后患,我……”
说着,她的声音几乎哽咽得说不出声音来,“我的孩子……他才五岁,他的身上都是血……”
一旁的王横连忙将人扶起,缓声问道:“那人是谁?”
余氏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并没有见过那个人,张三也没有告诉过她。
“这……”王横看向萧伯瑀,为难道:“大人,这无从查证……”
“雩祭前晚,张三在哪?”萧伯瑀问道。
余氏回想道,她面色痛苦,“那晚……张三回了家,让我们先离开长安一阵子,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什么都不和我说。”
“他离开后,我追了上去,恰好看见一个人给了他……一壶醋。”
余氏一开始以为那是什么毒药,推搡间,那醋洒了些到他的袖口处,当时余氏不以为意,还埋怨张三若是回来拿醋,家里还有些剩余,不必向他人去借。
张三并没有解释,反而再三叮嘱她次日一早就离开长安。
“对了!”余氏忽地想起了什么,“那个人衣着是江湖术士。”
先帝晚年命人寻长生丹药,不少江湖术士涌入长安,还有不少达官贵人府中也会养一些术士。
王横越听越糊涂了,张三要醋做什么?而这件事,跟江湖术士又有什么关系?
余氏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否则,恐怕早在雩祭前日就被灭口了。
可即便如此,背后那人也不打算放过她,要不是她的孩子惨死在她的眼前,强烈的恨意给了她求生的意愿,她怕是也活不到现在了。
“你先在府中暂住些时日。”萧伯瑀道,随即将人安置下去。
屋内,萧伯瑀的目光又看向案上放置的酒爵。
盐和醋……江湖术士……
“大人,不如将长安城内的术士都找过来问一问?”王横提议道,长安城内的术士并不多,也就几十人,但一一查证也耗费时间。
萧伯瑀道:“传令大司农和执金吾,查验近两日有无术士离奇身亡,三公之下,不得阻拦。”
“是!”
那人既然要杀人灭口,那必然不会留那术士活口。
萧伯瑀再度看向爵中暗红的内壁,他吩咐人取来盐和醋。
身旁的侍卫还以为听错了,“大人是要盐和……醋?”
“嗯。”
萧伯瑀将盐丢入醋中,随即取来一块布,将布浸入盐醋中。
而后,他将浸湿着盐醋的布擦拭着酒爵的边缘,但并没有发生异常。
萧伯瑀回想着祭祀当日发生的事情,关键在于醴酒,还是……
他的目光斜睨至一旁的烛火,思忖片刻后,他将酒爵置于火焰之上。
没多久,酒爵的边缘渐渐染上红光,直至如内壁一般,像浸了血似的变得猩红,诡谲而令人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