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太阳渐渐落下,天空被晚霞染红又渐次黯淡。万源宗所在的浮莱山连绵近百里,期间荒地不少。
而所谓荒地,通常人不来就成了鸟兽的乐园,只这一处,就连鸟兽也不来的。
华九站在荒地的边缘,就看见元照星孤零零地坐在一处。石块参差,荒草遍地,他的背影在如血残阳之下平白增添了不少孤寂之感。
华九捏住裙摆,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背后,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微风拂过的枝头草叶的沙沙声。
她俏皮一笑,伸手在元照星肩上轻轻一拍:“嘿!”
元照星猛地抬头,紧握的手在看到是华九后立时松缓下来:“姐姐怎么到这里来了?”
“找你呀。”华九弯膝坐在他身侧,偏头笑眯眯地看他,“刚才是不是吓到了?”
元照星低头一笑:“常见姐姐坚毅的模样,如今这么俏皮也是少有。”
华九笑道:“我也常见你无赖的模样,如今这么寂寂也是少有。”
两人并肩而坐,耳边微风徐徐。华九面上平和,放松得很,内心的小人却龇牙咧嘴得不像个样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元照星笑眯眯地:“这里很好啊,风景也好,也没有讨厌的人,悠然清静极了。”
好什么好,真这么好,你手上怎么青筋暴出?
华九多看了两眼,元照星恍若不觉,笑着将手按在草丛之中,被杂草覆盖,再看不清,他身子微微靠近,两人挨得极近,华九几乎能闻到他身上带着的青草香气。
“姐姐觉得这里如何?”他嗓音低醇,嘴唇几乎要挨到她的耳垂。清新的青草香里夹杂了几缕药味,恍惚间让华九想起了她原藏在山涧里的琥珀浓,滴滴清酿让人醉心忘忧,不知往昔,不寻来去,最是沉醉。
手下草叶忽割得手疼,华九蓦然回过神,心头眉间顿又浮上几分尴尬,忙转换了话题。
“这下面镇压了几个大妖魔,煞气太重,于你身子不利。”她只是坐在上面,就能感觉到煞气阵阵,胸闷悚然。
而元照星本来邪魂在身体里就很活跃,感受到煞气,岂不是更受滋养?况且这下面还镇了一只诱灵,极诱邪思邪气,乃是邪神之体最该避开之物。
此处风景秀丽,却让人望而生畏,普通修士尚且如此,何况是他。
“姐姐特来找我,可是有事?”
梦里的老头交代她要她晓之以理,导他向善。
华九嘴唇动了两下,却没说出来,什么是向善?是加入了名门正派就算向善?还是受了欺辱也不能起报复之心算向善?她只怕也不比元照星晓得多。
华九正要说话,忽听前方悬崖下,传来几声惨叫,她惊问:“那下面有人?”
元照星仍是笑眯眯的模样,手上拔断一根草:“这是他们发明出来的法子,磋磨过不少人,我虽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是个爱学习的,学习了一番之后发现,在此处不如在下面折磨人更好使,便稍稍改良了一下,请他们下去待着。”
华九立马想到他口中的他们只怕就是指的吴凉几人。
元照星等了片刻,不见华九开口,倒是有些奇怪:“姐姐不替他们求情?咱们在这里尚觉得难受,他们在下面只会更难受。”
华九更觉得奇怪:“我做什么要替他们求情?”她伸手指了指自己,“难道我瞧着像佛殿中的菩萨,圣心万丈?”
元照星轻笑出声,乌黑的眼珠子定定瞧着她:“姐姐待我这样好,我还以为姐姐待人皆是如此。”
......我重生一回,命都系在你身上,我哪敢对你不好。
“你跟他们怎么能一样,你可是我弟弟。”
没想到此言一出,元照星嘴角的笑意微凝,想了想,道:“我毕竟不是你亲弟弟,没有血缘关系,比不得窦玉溪是姐姐的堂妹,血缘关系深厚,姐姐待她定比待我还好。”
不知为何,元照星这话说得轻缓,表情也依然带着笑意,可偏偏让华九觉得一阵寒意袭身,果然这地方不好:“那可比不上你。”她说得坦然,不知道原来窦玉罗对待窦玉溪如何,反正她过来后,与窦玉溪接触不多,哪里比得上对他这样掏心掏肺的。
元照星问得轻,手上捏碎了草叶,汁液漫上手指却不觉:“这么说,姐姐是只待我好?”
华九并不多想,一心只觉得他是弟弟,没哄过孩子还没见过哄孩子的么,浑不在意道:“自然,对你最好,最喜欢你了。”
他眼神一凝:“姐姐可要记住了今日之言,只可以喜欢我,对我好,再不能对旁人这样了。”
华九连连点头,心道你这样的祖宗,一个尽够我累的了。
元照星一瞬眼中光华流转,难得流露出真实的喜悦,他本就是个美人,这么真心的粲然笑容,更让人觉得光彩夺目。
他拿出一物,只需看着就晓得是个宝物,遍体通红,光彩熠熠,比起天边的晚霞还要红得好看些:“姐姐为我费心许多,我身无长物,便把它送给姐姐吧。”
“这是什么?”华九拿在手中,只觉得凉丝丝的,又触手生润,下一刻,那东西即刻化为一捧水,迅速渗入她的肌肤,霎时间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华九顿觉身体里似有什么在迅速发生变化,就好似在筋骨之外又筑了一道屏障。她活了两世,也没见过这等神奇事物。
元照星笑道:“日后姐姐若遇到险境,就会知道它的好处了。”他面上笑着,耳根子却泛着奇异的粉红色。
送礼还能送害羞了?华九还没想明白过来,就见远处爬上来几个人,面色如土,唇边还有丝丝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