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正下着雨,袁观匆匆给二爷披上氅衣,“二爷!咱这是去哪儿?”
远方落下一声雷,傅伯山神色岿然,拢了氅衣大步走进雨中,肃然的声音同斜雨一并落了下来,“被抓的是罗霁。”
袁观摸不着头脑,二爷怎知被抓的是罗霁呢?罗霁这段日子正被二爷调去宋府盯着,倘若真是他被抓了,怕不是温夫人出了事......
袁观一惊,忙跟上去,吩咐人备马。
......
马车上点了炭,袁观将氅衣烘干了又递了回去,二爷却没披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行进的速度很快,车内十分安静,良久傅伯山才开口:“传闻项忠这人是个武痴,某次太痴迷于旁人的身手,误抓了宁王身边的人,后来被老侯爷打了三十大鞭去谢罪,闹得宫里都知晓了,陛下出来调停,宁王才只得作罢。”
袁观点点头:“这事我曾有所耳闻,私下里吃酒时还听人骂过他,只说他空有一身武功,脑子却蠢笨。”
傅伯山并不赞同这话,淡淡道:“这正是陛下信任他的缘故,虽看着是英国公派系的人,国公爷瞧不上他,却不常让他做事,他背靠大树却不沾染枝叶,未免不是大智若愚。”
“听二爷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袁观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又道,“莫非二爷是说项指挥使瞧上了罗霁的身手,才借口作证将人留下的?”
能让项指挥使都羡慕的身手,府上怕是也没几个。袁观这才明白二爷是如何猜到的。
转而又有些担心,倘或真是温夫人出了事,有罗霁在,她的安危却不必担忧,可二爷就这么过去,旁人会怎么想......
傅伯山闭着双眸,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日温幼槐得知真相时的样子。
她怕他么?
可她若是愿意来他身边,断不会遭遇如此危险。
三天也好,五天也罢,只要她能想明白,他可以给她时间。
但现在落入险境,她身边却没人能照料她......
傅伯山慢慢握紧了茶盏。
*
雨越下越大,项忠一收到杨钟平被活捉的消息,立刻叫人整顿收兵。
躲在树下的温幼槐也被官兵请到了路边,等人收整完毕上马车回京都。
她担心银子的事,但眼下却不可能再继续去宛平,转而又想到自己久久未归,便想和官兵打个商量,让人去府上送个平安信。
不知打哪儿来了一声惊雷,远远地像要劈在地上,温幼槐站在泥泞的路边,刚要开口,不由一颤。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青帷的马车从远处冲出雨幕,檐上玉石泠泠相撞,正巧停在了她的身前。
马车刚停稳,车上的人低身出来,一身玄色氅衣沾湿雨雾、随风溅起水丝,那人眉梢泛着冷意,微一蹙眉,周遭的天色顿时寂寥。
隔着雨幕,温幼槐心中猛然一震,下意识侧身避开,慌乱地将头低了下去。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雨愈发大了起来,她衣衫早已被打湿,外头罩着的斗篷也湿透了,已经顾不得想这许多。
现在的她应是十分狼狈的,又低着头,他应当认不出她。
思索间,余光瞥到那人的身影并没朝自己走来,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距离自己不远,和方才问她话的那位大人说话。她隐约听到他叫那人指挥使大人,京卫指挥使拱卫京师,可以说是京都兵营最高长官,这么大的官,见了他却也客客气气的。
而后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声音被雨声盖了过去,又见傅伯山去了别处,许是还有什么事要办。
她方才听官兵闲聊时,约莫猜出这次缉拿的人是谁,但杨钟平的案子和吏部有什么关系?竟叫傅伯山亲自来一趟......
温幼槐没心思再去想,只想着赶紧上马车回去,最好不要和那人碰面。
垂眸思定,拍了拍红鸢的手让她等在原地,自己则往路对面的红面罩甲官兵走去。
官兵面色严肃,她走到跟前小心翼翼询问:“官爷,我现在可能走了?”
话音未落,肩上突然一沉,玄色洒金氅衣的一角飘入视野,暖烘烘的温度顿时将她罩了起来,隔绝了外面的雨。
温幼槐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猝不及防撞上身后那人坚实的胸膛,那人纹丝不动,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肩头,“......上马车。”声音低沉有力。
温幼槐脸上登时烧了起来,想从他手下挣脱出来,却被他按住了肩,掌下用了几分力道。
“你若不想,我便站在这里同你说话。”
温幼槐恼得脸色通红,这人未免太无赖!
但她哪有力气和他抵抗?不远处纷纷投来几道视线,温幼槐不敢再赌,憋着火和他上了马车。
不远处的项忠看见这一幕,皱眉想了片刻,问身边的蒲尧章:“傅二爷还有个远亲妹妹么?”
蒲尧章摇了摇头,恭谨地答:“从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