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流G650冲上云霄时,他最后看了眼舷窗外——维港的波光碎银般漾开,像谁不经意撒落的钻石。
……
北京
叶观澜推开家门时,玄关感应灯应声而亮,在深灰大理石地面投下道狭长影子。
他正弯腰拿拖鞋,就听见身后密码锁“滴滴”作响。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全北京会在这个点硬闯他家的,除了王晅找不出第二个。
“你家的智能锁该升级了,我输错三次密码居然还能开。”王晅裹着件貂毛领派克大衣晃进来,像只误入现代公寓的北极熊,鼻尖还挂着点红。
叶观澜把羊绒围巾挂在黄铜鹿角衣架上:“王少三更半夜总往我这儿跑,不怕被传是个gay?”
“那敢情好!”王晅熟门熟路拉开双开门冰箱,啤酒罐拉环啵地弹在花岗岩台面上。
“明早热搜标题我都想好了——王氏继承人夜会神秘男子,疑似为爱做零,多带劲!”他仰头灌下大半罐青岛纯生,喉结滚动时溅出的酒液在锁骨处洇开深色痕迹。
“……”
叶观澜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扫了眼腕表,荧蓝指针刚划过九点,他打开电视,央视财经频道正在分析港股走势,女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声里。
王晅突然把易拉罐捏得咔咔作响:“杨晟这孙子是不是跑路了?”
“你也知道我姓叶,不姓杨。”叶观澜按下遥控器,画面跳转到《动物世界》,主持人正在解说帝企鹅求偶。
“少跟我打太极!”王晅坐在他旁边,“我听说他把自己在香港车库清空了,你们澜晟集团要破产了?"
叶观澜嗅到扑面而来的龙舌兰混着雪茄的浊气,不动声色往后挪了半尺。
“王少这么关心,不如直接入股?”
“呸!小爷我才不接盘!”王晅一屁股陷进真皮沙发,忽然神秘兮兮压低声音:“跟你说个绝密消息——”他故意拖长尾音,等叶观澜转过半张脸才继续,“杨晟前天在兰桂坊喝大了,抱着电线杆喊叶观澜王八蛋!”
“…………”
液晶屏上帝企鹅正殷勤地为伴侣梳理羽毛,叶观澜握着遥控器的手顿了顿。
“你飞香港就为听墙角?”
“谁让某些人电话永远占线!”王晅突然抽了抽鼻子,“你喷的什么香水?怪好闻的。”说着就要往人颈侧凑,被叶观澜用抱枕抵住脸。
叶观澜嘴角一抽,忍无可忍,直接起身离开。
“哎,干嘛去?你还没告诉我什么香水呢!”
“蓝月亮洗衣液。”叶观澜起身往楼上走,“洗澡,王少要一起吗?”
“哦……也不是不行啊!”
王晅话音刚落,迎面飞来只麂皮拖鞋。他矫健地侧身躲过,看叶观澜踩着旋转楼梯往二楼去,突然扯着嗓子喊。
“姓叶的!杨晟要是敢坑你,小爷我把他沉维多利亚港喂鱼!”
回应他的是浴室门重重关上的声响。
氤氲水汽中,叶观澜任由花洒冲刷脊背,热水淌过肩胛那道五公分长的旧疤时,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
这是六年前在苏黎世滑雪场留下的疤痕,彼时李砚抓着他的手腕说“我选仕途”,冰刃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叶观澜关掉龙头,水珠顺着下颌滴在防滑垫上,静候片刻,唯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嗡鸣。
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下楼,发现客厅只余电视荧光闪烁,茶几上留着张龙飞凤舞的字条:
【拿你半瓶罗曼尼康帝抵酒钱——王晅】
叶观澜太阳穴突突胀痛,走向恒温酒柜,果然,原本放着1990年La Romanée-Conti的位置,此刻赫然摆着瓶新疆尼雅葡萄酒,包装简陋得像三无产品。
他拎起酒瓶对着水晶灯细看,瓶身还用马克笔画了只吐舌头的柴犬。
叶观澜气极反笑,指节捏得发白,落地窗外北风卷着雪粒扑在玻璃上,远处CBD的霓虹刺破夜幕,在高空俯瞰如同熔化的宝石。
他赤脚踩上结霜的阳台围栏底座,寒气顺着脚心窜上脊椎。
新疆葡萄酒滑入水晶杯时泛起紫红色涟漪,轻抿了一口,液体滑过喉管烧出一串颤栗,却是意外柔顺。
酒杯边缘赫然印着半个唇印,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着杨晟每次吃饭都要讨酒喝的样子,香港来的贵公子,却在北京为了一瓶红酒撒泼。
杨晟喝酒总是很豪放,哪怕是红酒,也能喝出桃园三结义的壮志豪情,红酒杯沿金边处,永远都印着半个唇印。
想到这里,叶观澜忽地笑了出来,拇指反复摩挲那圈鎏金纹路,忽然听见手机在地毯上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