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抿了口茶水。
他知晓叶豹与飞蛇帮秦仓有些关系,甚至更巧的是,他此次带来的部下中,有人曾在秦氏武馆习过武,因此对他们之间的恩怨更是一问便知。
镇国公看了眼叶豹,放下茶杯,略带玩味地笑了一下,问:“叶大侠是想为哪位求情吗?”
叶豹心底微颤——秦仓,这个曾经他视若兄长的人,在组建飞蛇帮、买卖人口、打家劫舍等事情后,已经是个罪大恶极之人,他做不到为其求情。更何况,秦仓已死,再说什么都没意义。
叶豹大手一挥,说:“不是求情。飞蛇帮作恶无数,在江湖上也是人人喊打的,我只想知道,虽然他们帮主已经死了,但剩下那些人,还有那些深埋的利益网,你们可方便处理?”
“你指的是……”
“我是想着,你们若是按照律法办事,不一定能处理干净,我们江湖规矩倒是更干脆些。”
镇国公笑着摇头:“叶大侠,在我面前说要做违背国法的事,不太好吧?”
叶豹也笑了:“咱们就说怎么办能最方便、最利索,这儿也没有外人,我自然直说。”
镇国公点点头,正色道:“好,如此我也据实相告。飞蛇帮祸乱多年,我们虽掌握了一些线索,但并不能做到将其一网打尽,若是你们有其他办法能彻底消灭这伙贼人,自然是好。”
叶豹摸摸下巴,说:“我是不太了解这些事,但我知道一个地方,他们肯定有线索,你们想办事的话,找他们帮忙最方便。”
“什么地方?”
“江湖上活动范围最广、人员最多、信息渠道最复杂的地方——祁山派。”
*
晚上。
彭乘风带人把小镇又巡视了一遍,确保这里无论是贼偷还是流氓,都乖乖趴着,各处安宁平静,才返回客栈休息。
客栈对面的民宅,窗户缝里扒着两双眼睛,在看到这些人全都走进客栈后,悄么声地关闭了窗缝。
男人啧啧称奇:“你说,这伙子人什么来头?搞出这么大阵仗?”
女人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那个天天游手好闲的曲赖子、调戏大姑娘小媳妇的胡歪嘴、逼逼叨叨的王瘤子都老实了,对了,还有那个碰瓷有钱人家,要么讹钱要么卖女的骗子付老头,还有和他姑娘付五丫、搭档花婆子,他们仨在街上被抓了正着,听说已经投进大牢里了,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判。”
外面很是安静,只偶尔有两声猫叫。
男人砸吧砸吧嘴,说:“这可真是少见,咱们这地方夹在山里面,这么多年了谁都不愿管,也就是有人必须从咱这路过,还能养得起这么些人,真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安静的一天。”
女人没去理男人,专心算着今天镇上的不一样,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说:“对了,还有叶小二,他今天不见了。”
“叶小二?叶琢?”男人皱眉,“你是说对面客栈里那个叶琢吧?”
“除了他,咱们这哪还有第二个姓叶的!”
“那不对啊,我傍晚时候还看见他了呢。”
“不可能,我今儿一天都没瞧见他,他不是嘴最甜、最爱张罗的吗?我肯定他这一天都没出来。”
“我真的瞧见他了,就在西头那边,他还说他肚子不舒服,去拿点药,我那会儿还奇怪,他拿药去西头干什么,医馆又不在那边。”
“嘶——”女人长吸一口气,说,“这个叶小二,该不会也被抓走了吧?我看他天天一副笑模样,多俊啊,这要是被抓了太可惜了。”
“俊?他俊?合着你天天在家,隔着条路看他?!”
“哎呀,你管这么多呢!睡觉!”
“不是,桂芳,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天天盯着人家看了!”
“烦死了,我说睡觉!”
……
客栈里。
众人都睡熟了,就连老板也已经躺上床,合上了眼。只有叶豹,也不知是不是身上受伤疼痛的缘故,半天也睡不着。
睡不着就算了,强迫自己入睡也是件很残忍的事。
叶豹慢慢起身,走到窗边。
今夜月光十分明亮,清凌凌洒下来,像是铺了一层轻纱。伸出手,那轻纱落在手心里,与掌纹纠缠在一起,难得的,勾起了叶豹的记忆。
而他想到的,自然是这两天频繁接触到的人,秦仓。
——
秦氏武馆有四女一子,这一子便是秦仓。他生来就有极佳的武学天赋,学什么都快,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武学神童。
但这一切在叶豹来到武馆后戛然而止。
那时叶豹父母俱亡,随着姑姑一家生活。但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叶豹想要学一门手艺,早日独立,但唱戏他嗓子不好、跑堂他脾气不好、打铁人家还不愿意收,直到武馆招人,叶豹只略一试手,就觉十分顺畅。
起初,秦仓对于无管理来了个比他还小的男孩十分开心,事事关照,处处体谅,把叶豹照顾的很好。但很快,当叶豹在武馆学了一个月的基本功后,他的武学天分彻底展现了出来。
从此,叶豹处处压了秦仓一头。
秦仓两天学的招式,叶豹一个上午就会了。秦仓五天背下来的功法口诀,叶豹两天就能背过。秦仓半个月打下来的拳法,叶豹练习四五天就能轻松复刻。
这让秦仓不自觉地羡慕,也让他升起了嫉妒之心。
好在叶豹入门时间短,他的名声仅在武馆内部流传,对外,人们夸赞的仍是秦仓。
恰逢创立清平门的陈蔚洪、吴湘玲带着独子陈道宽路过此地,在听闻秦氏武馆的传闻后,升起收徒之心。秦仓也十分激动,但没想到,秦馆主主动推掉了让秦仓拜师的机会,转而把叶豹推了出去。
于是,最终拜入清平门、远走家乡的人,变成了叶豹。
——
叶豹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那时候,你对我那么好,怕我年纪小抢不到好饭,偷偷藏鸡蛋给我,怕我晚上睡觉害怕,让我与你一张床睡,你还教我认字,不嫌弃我初学习字浪费笔墨……仓哥,你比我姑家的表姐、表弟对我都好,我也曾想过,长大以后要孝敬秦馆主,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