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早年亡故的残阳剑洛君儒、冷月剑秦绣心以及新故的参商剑尧景飞外,剑宗仅存剑门四子联手对敌,这还是近十年来的首次!
不!或许还不止四人。
纪飘萍脱去冠帽,取出潜隐剑,“今日大喜,我本不欲舞刀弄剑,擅动刀兵,但姑娘你欺人太甚!纪某岂能任你为所欲为?”
随着纪飘萍加入战局,群雄不禁震动。
四百年的剑宗素有“苍穹绝顶第一剑”的盛名,这剑门五峰首座单拎一个出来都是当世杰出的剑法大家,每位峰主都有不逊诸门各派掌门的高超武技,现五剑联手,那真是前所未有的盛事!
再看黑衣少女,却是满脸的无惧,她抬剑指向五人,漫不经心道:“好!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本事!”
允正贤最先出手,他们天玑峰的剑法以华丽优美称名,天行剑更堪称天玑剑法造诣之最,他内力高深,剑法精绝,又时有一手诡秘莫测的左手剑,左右手瞬息互换,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要论如今的剑宗七峰,排资历,比武功,允正贤当为第一也不为过!
他料舒绿乔区区小辈,凤梧山庄又早已日渐式微,就算能凭运气挡他一招半式,也绝无可能撑过三十招……
不!十招之内必叫她绝无招架之力!
允正贤的剑法招式华美,施展开来时,犹如叶底藏花,花中带刺,凌厉阴狠比起杀人秘剑犹有过之。
和黑衣少女倏一交锋,但见他剑法招式犹如前潮后浪,攻守兼备,刚柔相济,进攻的杀招层层叠叠,连绵未绝,看得群雄是目瞪口呆,皆以为除剑圣外,剑宗剑法该以天行剑为最。
然而,众人想象中黑衣少女的溃败并没有到来,出乎群雄意料的是,月姬在天行剑毫无保留的高超剑法之下,居然表现得似乎游刃有余。
不,与其说是游刃有余,倒不如说,月姬对付起允正贤来,完全就是轻描淡写,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天行剑连绵不绝的杀招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屠羊宰牛的粗糙技艺而已。初初对付时凶险,但接过十招后,允正贤的武功在她眼里就再也没有奥秘可言。甚至她已经能准确的预判出允正贤易手剑术的时机。
允正贤越打越是急切,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名少女居然有着远超她年纪的剑法造诣。他自命不凡的“无缺剑法”居然对她无法奈何。
“呵,我道你有什么真本事,敢如此说大话?原来也就这点功夫……”月姬无情嘲讽:“你的这什么无缺剑可当不起无缺二字,华丽有余,但可惜虚有其表!”
说话时,月姬看准他长剑换手的间隙,幽玄剑芒暴涨,突然绽出九道黑光,分明刺向允正贤前胸两处、左右肩臂、腹中和手腕九处大穴!天行剑情急后撤,长剑就此被月姬挑落,左腕还被月姬削中,血流不止。
天行剑捂着手腕,抬起脸看她,满眼的难以置信。
月姬看着他,讥讽道:“你的剑法太追求诡怪,一味追求左手剑的巧妙,右手剑的水平倒是练得一塌糊涂。允天游是个不器用的草包,跟你倒算是一脉相承。”
她这话把允家父子都骂进去,还真有些杀人诛心的意味。
允正贤号称“天行剑”,允天游别号“龙行剑”,江湖中人敬他是剑宗峰主,阿谀奉承时都说他们允家这是虎父无犬子,现在却被人当众嘲讽是对酒囊饭袋,是可忍,孰不可忍!
奈何偏偏他还输她一剑,就算想强项反驳都梗不起脖颈来。
没等群雄反应,撼云剑方行明和秋水剑沉山重就已同时出手,向月姬攻来。星霜剑符静慈和若虚剑纪飘萍紧随其后,逼退月姬,将天行剑挑还给允正贤。
他们平时虽也未有多敬重这位三师兄,但现在大敌当前,师兄受辱就是剑宗蒙羞,他们只能暂弃前嫌,选择联手退敌。
允正贤接过长剑,当即五剑齐出,杀向眼前的少女。
说实话,他们从没想过事情会发展至此,以他们五人联手的实力,就是那些威赫武林的门派宗师也抵敌不住。就是禅宗太玄的两位宗匠,他们也自负能周旋在百招之外。
五剑联手来对付这小姑娘,着实是有些大材小用,更是胜之不武。
但允正贤的意外落败,让他们拼着这张脸皮不要,也要以众凌寡,以大欺小。
舒绿乔的武功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就看她这般轻易就击败天行剑,他们自忖就是两剑联手也未必能胜,三剑联手或能僵持,四剑也只能惨胜,索性五剑齐出,将她速败,或能挽回些许剑宗的脸面!
然而,他们的设想绝妙,真动起手来,没打到十合,五人心中越打就越是骇然,脸色也越来越白。
剑门七星,七剑各有所长。已故的残阳剑优雅端方,冷月剑凌厉狠辣。天行剑华丽诡变,撼云剑势大力沉,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剑路。沉山重的秋水剑森严不泄,是重防御的剑。星霜剑轻灵飘逸,异常灵敏巧妙。纪飘萍的剑法更是外拙内巧,隐攻在守,剑底藏锋。
虽没有苍山剑派高明剑阵那样的加成,但五人五剑联合,当世罕逢抗手!
这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会有这样惊世骇俗的武艺?
这江湖难道已该是她们女人的天下,怎么尽出些妖孽天才?
月姬一边招架五位峰主,一边还不忘出言刺激,“虽说我对名节清誉什么没甚在意,但既然木已成舟,她也还算合我的眼缘,索性符峰主就成全我们吧?小女子虽不算权高位重,但也是薄有家资,只要峰主首肯,这红花金轿,十里红妆我也是出得起的……”
“痴心妄想!”
符静慈体弱,当即竟也勃然大怒,剑法也不再保守,反而一味地凶狠激进起来。五剑之中突有一剑杀将出去,立时打乱其余四人节奏,五剑阵型登时出现破绽。
月姬唇边带笑,立刻将符静慈引出阵来,幽玄剑黑光漫天,将星霜剑笼罩其中。眼见符静慈身陷险境,雁妃晚担忧师父情切,忽从月姬身后插来,雪名剑出,使幽玄剑的剑芒偏离,还以雪名将她的幽玄压在剑底。
“舒绿乔,你敢!”
月姬微微诧异,终究是回过神来。符静慈到底是晚儿的师父,也算是她的尊长,她确实不该伤她,免得让晚儿对她心生怨怼。
秦逸城见她们在这眼神交会,暗通款曲,心中着实愤怒。更让他恨铁不成钢的,是他座下最得意、最高强的五名剑主联手居然也不能奈这妖女如何,实在是让他们剑宗威严扫地,让他剑圣脸面无光!
忍无可忍,秦逸城出言指点,“寓静于动,以守代攻,势满留缺,同心异剑!”
五剑到底蒙他教授武功剑法,对他这四句话登时心领神会,并且迅速融会在五人的剑意剑招之中。
他们这五种剑法师出同门而又迥异分明,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却还遥相呼应。
五人同时使出这五种剑法来,浩然形成北斗星之势,你进我退,若即若离,攻守之势此起彼伏,状若江海流波,实有摧山裂城之力,委实不弱苍山剑派五行剑阵之威。
要论机变难测,更犹有过之。
月姬登时就觉压力陡增。到底是她小觑剑宗英豪,轻视剑圣的底蕴。剑宗毕竟是当世剑法第一的渊源大宗,传世四百年,岂会真在剑阵一道无所建树?
其实先贤师祖早已创设出一套“七曜大剑阵”,这套阵法以脚步和时机为重,将剑宗七峰七剑串联起来,让七种剑法在阵中却有百般变化,威力比之七人时,更强大百倍不止!
可惜七曜如今独缺两曜,“日位”和“木位”无人,否则七曜合璧,凡人绝无一线生机!七剑联手,甚至能与一位绝顶级别的强者抗衡不败。
月姬实没没想到秦逸城不过是寥寥数语的提点,就能让原本各自为战,一盘散沙的五剑汇聚成流,势不可挡。
但此番她再如何刮目相看,这边剑宗五剑已然起势,想要再把他们按下去却是千难万难。五剑这次的威力与先前早已不能同日而语。激战没到三十合,月姬的左袖和发尾就被纪飘萍和符静慈的剑尖割破,险象环生。
群雄屏气凝神,暗暗叫好。雁妃晚更看得心惊胆跳,冷汗淋漓。
“妖女!你纳命来吧!”
随着允正贤沉声大喝,五剑开始收缩,向舒绿乔慢慢卷过来,像是要将她绞杀在当场。别看这剑阵收缩的速度虽慢,却森严绵密,浑没半点破绽,看似有机可乘,实则暗藏杀机。
舒绿乔已是笼中之鸟,瓮中之鳖,只能坐以待毙。
五剑胜利在望,允正贤不由面露得色。
月姬忽然哂笑,暗暗道,这剑法到底不是我之所长,以我之短击彼之长殊为不智,索性就叫他们看看我的本事!
她的真本事是什么?当然就是那部传说中神鬼莫测,凌驾在群魔邪典之上的《九幽神意》!
但见舒绿乔旋身倒转,顺势将幽玄归鞘,合鞘将幽玄插在地上。五剑见她突然归鞘,不知她意欲何为,难道是想投降饶命?
符静慈稍显犹疑,其余四剑见此良机,却都要人人争先,忙从四面将剑尖往前刺去,全都朝着舒绿乔的身体要害杀来。
黑衣的月姬唇边冷笑,忽然两手相合,十指张开,化掌成抓,凌空虚虚相握。五剑忽觉少女身前的空间陡然坍缩,群雄都觉空气如风般开始向她的掌中汇聚,吹得她的衣裳猎猎作响。
月姬两掌倏然又分,右掌向天吞日揽月,左掌向地移山倒海!随即颠倒划圆,左手向天,右掌向地,含胸收掌,两抓翻转虚握。
刹那间,月姬身前两手相合处,如有黑色裂缝破开,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地狱渊薮,又仿佛人面龙身的烛龙睁开眼睛!
传说烛龙睁眼时普天光明,但月姬“睁眼”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非是黑暗遮天蔽月,而是日月星辰的光芒都被那道风眼疯狂吸噬。连光明和风都能吞食,更别说是五剑的攻势。
这就是九幽秘海的,“黑渊”!
能吞噬世间任何无坚不摧的攻击,瓦解任何坚不可摧的防御,比起沧海的“血魂煞”更加危险,比“天物刃”更凶暴!
五剑心中骇然,万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竟会这等凶恶的邪功!
五把剑被她那股莫名强大的吸力撕扯,险些脱手飞出。饶是如此,五个人紧握着剑,却还被五把剑拖着,将他们拽向舒绿乔。
甚至,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被渐渐吞噬殆尽,就连魂灵都像要被那道黑暗风眼拖走碾碎般!
就在这紧要时候,忽然一道锋锐无匹的剑气冲着舒绿乔激射而去,直奔她的面门。月姬心中凛然,急忙闪身避让,剑芒擦身而过,被身后的雁妃晚一剑劈散,这才没殃及观战的群雄。
秦逸城手执三尺青锋,霍然站起,怒目瞪视着舒绿乔,就如吞天噬地的猛龙暴虎,“你怎么会《九幽炼魔诀》的黑渊邪术?你到底是谁?”
骤听“九幽邪术”之名,群雄沸然惊惶。
舒绿乔更是大感意外。剑圣秦逸城是纵横武林的大宗师,她倒不意外他能认出她的《九幽神意》,意外的是雁妃晚居然没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过剑宗众人。
月姬侧眸望向雁妃晚,笑容玩味,眼神都温柔起来,“怎么,你没告诉他们我是谁?晚儿,你是怕他们知道你和我这邪道妖女暗通款曲,还是怕他们会杀了我?”
玲珑沉默着没有说话,也不知她这样做的缘由,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抑或者两者皆有?
秦逸城看她到现在还在跟他的好徒孙偷来暗去,更恼怒雁妃晚那副完全就是默认的态度,不禁怒火中烧。
“我管你是何方神圣,既然你会使九幽邪术,就别想活着走出我七星顶!”
五剑摆出阵势,将舒绿乔围在当间,真有不杀她誓不罢休的架势。
月姬昂首,“老剑圣,你不必说这话来唬我,舒绿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九幽秘海,三天之主的隐月姬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