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没忍住,给黎宿发了一条消息,让对方出来一下。
黎宿出门张望两下,来到了对方跟前。
段明予:“黎宿,你为什么不去强基的面试?”
黎宿不解:“怎么了?”
段明予重复:“我说你为什么不去强基的面试?临门一脚的事就放弃了?”
“真搞不懂你,综合面只要参加了,名额就是你的了,你为什么不去?你是觉得这样赢没意思?不光彩?胜之不武?为了让我?”
黎宿突然意识到段明予可能听到了那次他与那两人在走廊的的对话,却不知道对方没有听完全。
黎宿看着段明予的愠脸,反而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当时难道不是和他站在一边的吗?
他有些烦躁地反问:“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觉得我在让你?你赢过别人的时候,不会觉得这是自己努力的必然,反而怀疑对方在放水是吗?”
黎宿不耐烦,转身要走,却卒然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手臂。
“你说清楚啊!”
对方情绪上来了,用了十足十的力,黎宿只觉得疼痛难忍。
“松开!”他被惹毛了,用了同样的力度挣开桎梏。
两人的眼神都在冒火。
“你这自卑劲,那我还能说什么?”
“你说谁自卑呢?”段明予像被火星溅到的炸药,脖颈青筋隐现,胸口剧烈起伏,一时没有理智,“你以为自己是谁?强基名额有这么容易拿吗?你就拱手给别人了,显摆得你!”
“我自卑?我为什么会自卑?就算我今天倒数第一,我还有个是五百强企业家的爸兜底,我过得照样比你好!”
尾音在夜风里回响。段明予忽然扯出冷笑:“黎宿,你清高什么呢?”
段明予没有恼羞成怒地说出他第一次见到黎宿的感觉。
讨人厌。
高二分班到尖刀班的第一节课下课,作为班主任钦点的班长,段明予被簇拥在教室中央。
而黎宿就坐在不远靠窗位置,屁股都没挪一下。他手里拿着笔低头预习,有人搭话时他才会抬头,然后迅速结束交流回归课本。
窗投进来的阳光仿佛都格外地偏爱他,拥吻着他鸦羽般的睫毛,及鼻梁侧那瑕不遮瑜的小痣。他校服领口裸露的脖颈瓷白,上面淡青血管几近透明。
他脊背如鎏弓,孤傲地像一副画。
在尖子班里,没有人不是自恃清高的,就连段明予也同样,所以他第一眼就感觉自己讨厌黎宿。
真装,真没礼貌。
“你有病是不是?收起你那脆弱的自尊。”黎宿眼底凝起霜色,同样露出冷笑,他觉得对方敏感的像个神经病。
两人不欢而散,再此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高考倒计时,段明予因为经常要匀出精力关注母亲情绪,只能花其他休息时间补上复习量。他经常死磕压轴题熬到晚上两三点,而陪伴他的是窗外如此聒噪的蝉鸣。
他就这样一声不吭捱到高考。
段明予心如止水,稳定发挥,但是第二天考完理综后,他小腹开始绞痛,栽倒在了走廊。
即使他的心理再强大,连续几个月高压作息,身体还是反噬了,他因为急性肠胃炎被抬上了救护车,错过了最后一科外语考试。
即使没了外语的分数,段明予的高考成绩依然是可观的,但是他还是填了复读申请表。
次年盛夏,班级群消息炸成烟花海。在“恭喜班长杀回巅峰!”的欢呼中,大家组织了毕业后的第一场高中同学聚会,段明予去了,但有几个有事的没来,其中就有黎宿。
昔日同学举起酒杯敬段明予,坦言道:“班长,你是不知道,当年听说你要复读,咱们连谢师宴都没敢办。”
灯下泛起一片应和的笑浪。
“可惜宿哥却没来。说到这个,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年强基计划终面前一天晚上,天气降温这么厉害,那宿舍的破窗又关不上,搞得宿哥第二天发了40度高烧,也被抬进医院了?”
“是啊,老邓头估计那会儿郁闷死了,自己班的两名大将双双缺席,把保送资格喂进了隔壁班那个万年老三嘴里,操了。”
“不过宿哥弃了保送不也照样进了A大吗?咋们班长和他也是变相的证明了自己的真才实学,两个昔日同桌又成了校友,对吧,哈哈,走一个!”
那一晚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只有段明予会在交谈的缝隙握着杯子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