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杀人不感兴趣。”
相比其他孩子,大概因为吃了熊肉喝了熊血,女孩儿的声音没那么嘶哑,说话时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绵软。
但内容却是狠的,“但外面那个人,我得杀,所以,我要出去。”
所以,不会手下留情,特别是对已经出手的人。
又是深夜,在晨光照拂大地之前,哀嚎咒骂哭喊声渐渐消失,魔都巡逻的守卫见怪不怪,没有一个人往东北处多看一眼。
东殿的灯还亮着,一个人影匆匆走入室内。
里间传来声音稚嫩但语气成熟的问话,“怎么样了?”
来人伏地,姿态恭敬。
“殿下,结束了。”
形状怪异的大坑坑底,一片血泊中,仍然站立的身影只剩一个。
武器够大的好处十分明显,比如巨镰的弯钩,可以一下子贯穿两个人。
“刷!”
苏溪花了几分力气将弯钩从两具身体中抽出,哗啦一声,破开的口子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她抽刀急,血珠飞溅,扑哧喷向四周。
有湿意扑洒在脸上,身上,恍惚间,趴在地上的另一个女孩儿眨眨眼,生出一种处于磅礴大雨中的错觉。
只是这雨是温热的。
秋宴又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她跟愣愣趴伏在地上的女孩儿一起看向苏溪,看向此刻已经成为人间炼狱的坑底。
那些孩子都死了,除了苏溪,除了醒来后发现情况不对,竭力制止的女孩儿。
秋宴记得她,她是所有孩子中年纪最大的那个,一开始孩子们隐隐以她为首,可互相撕咬掐脖时谁也不认识谁。
八个孩子,有两个是之前被黑熊拍伤,在昏睡中被另外两个孩子掐死的;有三个是摸黑对苏溪动手被反杀的;还有一个是尖叫着撞了墙,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小小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倒在地,加上先前被黑熊夺去生命的,一共十五个孩子,短短两夜,只剩下两个。
就像是一场梦,荒诞。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东殿内传出孩童脆生生的笑,“恶犬挑出来了,接下来,要训得听话。”
侍卫颤着声音抹了把鬓角的汗,想附和着笑,又不敢。
“殿,殿下,还有一个人。”
夙夕咦了声,“还有一个人?”
“是,还有一人,她不杀。”
盘腿坐在矮几边的夙夕姿态闲散,一举一动随意却优雅,闻言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漫不经心道。
“这有什么,你去杀了便是。”
侍卫应声往外走,忽然又听到身后传来喊声。
“等等,你说,她不杀?”
不是还没杀,是不杀。
侍卫低头,眼睛盯着脚尖,“是。”
“那就不杀了,训狗,是该拴条链子。”
魔都严寒,尸体不会在短时间轻易腐烂,得幸于此,坑底的空气还算不上难以忍受。
即便如此,长时间的精神压抑还是让胃不停翻涌,却又实在没什么东西能够真的被吐出来。
苏溪的巨镰不知什么时候收了起来,看着地上的尸体若有所思。
那个“她不杀”的女孩儿看着尸堆中闲散漫步,犹如在自家后花园一般的身影,突然开口问。
“你叫什么名字?”
那身影看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莫名其妙,转头一脚踹开脚边被完整割下来的黑熊脑袋。
看样子不打算回答。
察觉到脸上又有湿意,女孩儿抹了把脸,心中说不上是麻木还是空洞,又或者都有。
这一次总该是下雨了吧?这里已经没有人可以杀了。
她低头,在缓缓照耀大地的晨光中看清,那是泪。
“苏溪。”
远远地,一道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
“什么?”
“我说,我叫苏溪。”
“苏溪……”女孩儿喃喃,“是个好名字,我叫许妙凌。”
她展开一个略有些怪异的笑,惨白干裂的唇一张一合,声音嘶哑虚弱。
“杀了我,苏溪。”
苏溪挑眉,投过来一个诧异的眼神,“为什么?”
许妙凌撑起身,缓缓朝苏溪走去,一步一步,动作缓慢。
“我在这里,活不下去的,活下去了,就不是我。”
她不想去到那个人身边,变成难以想象的样子。
“好。”
苏溪答应了,巨镰从汩汩黑气中涌出,被她稳稳握在手上。
“但我要说清楚,我对杀人不感兴趣,这是帮你的忙,你得谢谢我。”
许妙凌笑得有些无奈,眼中终于恢复几分神采,“谢谢你。”
高高举起巨镰,锋利的弯钩对准女孩儿纤细的脖颈,猛力挥刀往下!
与此同时半轮金乌出现在地平线,金色的光笼罩整个坑底,孩童们的尸体蒙上一层金光,那些凝固在地面的血冒出一缕缕黑气。
无数黑气在空中汇集、交织,最终全部涌向那把在阳光下格外闪耀的巨镰。
锋利的弯刃划破女孩儿的脖颈,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飞溅到弯刃上。
金光、黑气、鲜血......
各种颜色交织中天空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惊雷滚滚落下,闪电在东殿上方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