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既安被她逗得莞尔一笑,温声训斥道:“贤王虽不敢革父亲的职,可也算明面敲打,宋家形势不妙,你此时千万不要惹乱子。”
“明白,”宋疏遥答得干脆,也知晓这其中利害,想到刑部,忽又道,“贤王上位,父亲失势是必然,私学一事,薛伯伯不会松口,最终怕是要落得和父亲一般处境,此事只能看刑部了,穆尚书油滑不担责任,不知谢侍郎会如何行事。”
“这事他办与不办都是错,”宋既安轻叹一声,“都不好过。”
谢字卿确实不算好过,告病之中,贤王竟邀他晚间在红莲夜一聚。
他本是病入骨髓,生无可恋,一听贤王邀约,竟隐隐来了精神,心底腾起一股奇妙的斗志。
一直以来,他都无所谓哪位皇子登基,谁登帝位对他来说都是一样,可如今却不同了,若非李庭步步紧逼,宋疏遥也不会跟苏忱有了瓜葛,他今时今日的处境皆是拜贤王赐。
思及此处,谢字卿冷笑一声,支撑着坐了起来。
谢字卿不在刑部这几日,谢平顶了他的差,忙得昏天黑地,回不得府,谢字卿身边便一直是刘辅贴身伺候着。
见谢字卿起身,刘辅赶紧上前去扶,正对上他眼中隐隐闪烁的凶光,饶是刘辅这般的杀神都是浑身一怔,茫然道:“大人何故发笑?”
谢字卿轻咳几声,嗤笑道:“既然贤王殿下这么想同我结党,我何乐而不为呢。”
刘辅给他披了件外袍,说道:“贤王摆明了是有意为难,私学这事您若不办就得罪了他,若是办了,文人的唾沫星子都能给您淹死,真是阴招!”
“阴招好啊,”谢字卿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皮笑肉不笑道:“谁不会点阴招。”
当晚,谢字卿出门赴约,刚出府门就呕血不止,鲜血将白袍染得猩红,人当场就躺下了。
贤王的探子把这事往上一报,李庭都吃了一惊,追问道:“所见属实?如此严重?”
“千真万确,”探子仔细回忆一番,“谢大人面白如纸,迎风就倒,装不出来。”
话音刚落,近侍来报,说是谢字卿身边的刘辅来了,李庭蹙眉道:“让他进来。”
刘辅进门一跪,泪眼朦胧,袖中掏出一张血书递上:“殿下,病来如山倒,谢大人这次怕是不成了!”
李庭自然不信,可见他情真意切,心中疑窦丛生,将血书拆了一看,写的是些中肯的治世之言,字里行间里颇有交代后事之意。
后背忽然冒出一阵冷汗,李庭沉思片刻,问道:“何至于此?”
刘辅擦了擦眼泪道:“谢大人对宋相国家的宋娘子情根深种,奈何宋娘子去意已决,不愿再见我家大人,他这才得了心病。”
顿了一顿,刘辅继续道:“今日宋相国接了静心养病的旨意,宋娘子不知在哪听说养病如同停职,一下子心急如焚,食不安寝,我家大人知晓此事后急火攻心,这才呕血不止,本来晚膳之后已经见好,哪知刚出大门就又发了病,还请殿下垂怜,念及我家大人忠心耿耿,赦他未能赴约的不敬之罪!”
李庭阴沉着一张脸,静静听了半晌,谢字卿身边一直有他安插的密探,故而知道刘辅之言的确不虚,可谢字卿是何等心思深沉缜密之人,他的话李庭不敢全信,总觉得隐约不对,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他也无心深究,谢字卿这个人,必须得为他所用,要不然只能玉石俱焚,让他变成一个死人。
可若真让他死,李庭总有些舍不得,眼下这封血书虽然无甚内容,可字字恳切,是对君主的托付之言,有投诚之意,他不想错过这个时机。
沉默片刻,李庭抬手示意刘辅免礼,冷飕飕笑道:“这等小事何至于如此大动肝火,宋相国的病想来也不大严重,过个一两日便能来上朝了,届时宋娘子好了,字卿也就不必担忧了。”
第二日早膳之后,相国府就再次来了旨意,命宋世群大局为重,暂缓养病,即日上朝,随着旨意一同送来的还有不少珍贵补药。
宋疏遥知晓此事背后必有人推波助澜,思来想去,眼下能帮助宋家,又能左右贤王想法的人实在鲜有,想了想,唯有谢字卿一个,上次婚旨之事,谢字卿就跟贤王搭上了干系,这次不知又要拿何物交换,与虎谋皮,岂得好过。
宋疏遥心乱如麻,央求宋既安给谢字卿去一封拜帖,她必须去见见他。
不仅是问宋世群免于停职一事,还要问问今日东都城里的两则甚嚣尘上的传闻,其一是国公府的嫡长子谢郎君突发恶疾,重病缠身;其二是谢郎君的病乃是相思病,求相府家的宋娘子不得,相思成疾了。
拜帖当天送到了国公府,第二日清晨,宋疏遥着了男装,骑着马,特意饶了路,悄悄登门,赶到时却见国公府门外已经停了不少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