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清舟错愕地扭头,戏剧性地发现季冬远就站在路边,手里提着一袋子水果,往她来时的方向走。
季冬远注意到她脏乱的裙子,快步走来:“你怎么在这?我准备去医院看看奶奶,是不是摔着了?痛不痛?”
乔清舟胸口闷闷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对方一路逆光小跑过来,哇地一下就哭了。
这把季冬远吓一跳,愣在了一步之遥的地方。
从重逢到现在,乔清舟没怎么哭过,甚至总是挂着笑,不看她排满的工作表,不看她隔三差五往医院跑,她简直像无忧无虑家庭美满的小女孩。
可惜她不是。
“远哥,奶奶进ICU了,我得凑钱去救她……可是医生说,希望不大……”乔清舟第一道哭声比较大,后面意识到路上还有人声音就低下来了。
季冬远听明白了什么事立马伸出手,塑料袋因为大幅度的动作发出沙沙声。
被拥进怀里的乔清舟缩了缩脖子,整张脸埋进季冬远的胸口,短暂逃避。
“清舟,不要害怕啊,我在呢。”季冬远的声音很低,像是梦里传出来的轻语,“不怕不怕,远哥给你想办法,明天早上睁眼就好了。”
本来要止住的哭声陡然又大了起来,好似迷路的小孩要在家长的怀抱里宣泄委屈。
季冬远很有耐心地哄着:“不哭啊清舟,生命是很坚强的,奶奶会好的。”
害怕是生病以来常有的事,擦干眼泪继续努力也是常有的事,生命太脆弱了,虽然坚强,但该走时也是弹指一挥间。
听见怀里的人呜咽着说着什么,季冬远把头往下低了低:“什么?”
乔清舟哭着抬头:“我想……去……野餐。”
“好。”
“我们一起去安北玩,明年安北医大门口的樱花树就开了。”
“好。”
附和完季冬远才意识到什么:“安北医大?你上的不是安北大学?”
乔清舟抹了抹眼泪:“不是啊,我上的是安北医大,当时你那么问我随口应的。”
安北大学和安北医大,区别还是很大的,起码对于医学专业,安北医大并不是很好的选择。
“安医打电话给我,说愿意免学费招我,每年还可以申请奖学金。”
季冬远凝视着她的侧颜,轻声问:“清舟啊,你愿意跟我说说为什么删掉我吗?”
许是季冬远的声音太过温和,乔清舟走了神。
“我把奶奶留给我上大学的钱拿去给她治病了,可是你知道的,我成绩在安北拿不到奖学金。”乔清舟垂眸,“我只有去那里的学校努把力,才能够拿到奖学金。”
季冬远从小虽然无父母照顾,但家境优渥,请了保姆照顾他饮食起居,保姆不好好照顾他,他两天不回家都不知道。
乔清舟的奶奶名字不好听,叫艾花子,村里人戏称她叫花子,配上老人家打了补丁的衣服,常常惹人笑话。
季冬远知道,花子遗传了她妈妈,喜欢种花,乔清舟总是把花子的花种死,可是花子从来不生气,还会帮忙侍弄领居家门口的花。
花子爱花,爱到家里种满了花,连带着年幼的乔清舟季冬远认识了不少的花。
乔清舟是五月份的生日,五月份时花是最多的,后面河边长了一树又一树的白色夹竹桃,橘红色的石榴花,香味扑鼻的栀子,可以吃的槐花,还有家家户户门口都有的月季。
自从花子奶奶生病,花园无人打理,渐渐荒废。季冬远有钥匙,却赌气想等乔清舟自己回来浇水,没想到这一等,花竟全枯萎了。
有时推开门进去坐坐,干枯的枝桠留不住过往的风,季冬远盯着园中一隅发呆,等天色渐晚才关上门离开。
乔清舟说不出来,为什么删季冬远,她能怎么说?
她学医的怎么会不知道这血癌的治疗会耗费多少钱,那时他们才多大呢,十七岁,能干什么?
季冬远不接受虚伪的父母,与他们断绝来往,凭自己的本事挣到第一笔钱,创办了新刊成为行业新势力,他怎么不算成功?
尽管乔清舟的工资也极为可观,实力也不差,可她攒不下来钱,不想放弃唯一的奶奶,那她就不能停下挣钱的脚步。
挣的速度没有花的速度快,乔清舟只能加快脚步和死神抢人。她跟季冬远自幼熟识,知道季冬远一定会出手相助,如此艰难的情况,要怎么和他开口,又该怎么接受他的付出。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季冬远没有追问:“没关系。”
不想告诉我没关系,删掉我也没关系。
我们之间,本就无需多言。
季冬远送乔清舟回家,车因为送去保养只能打车,在路上的时候乔清舟就睡着了,哭的太累,手里还拿着季冬远哄她开心的苹果。
若隐若现的光影飞快穿梭,七年的时光阴藏在其中,心脏闷闷地跳动,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病好的花子奶奶一定会对枯萎的花园急得团团转吧?
快点好起来吧,艾花子,爱花的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