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七霎时从座位上弹起,整个人站得比木头还直,“先生,我吃好了,我先去......写文章了,昨夜那篇还没写完,我去重新写一张......”
冬去春来,春风拂过这块被遗忘的小岛,冷寂的祖宅在这温柔的呼唤中苏醒。湖边的垂柳争先恐后地抽出嫩绿的新芽,冰雪消融汇成的溪流裹挟落英汇入碧潭,几尾银鱼倏尔惊散,搅碎一池浮光。
溪边,各种野花竞相开放,色彩斑斓,虽无名却以最绚烂的方式宣告着春天的到来。蜜蜂和蝴蝶在花间穿梭,一片繁花盛景,远远瞧着,像胡家布坊里最精致的刺绣图画。
随着气温的回升,蛰伏的生灵破土而出。鸟儿们在枝头欢快地唱歌,清脆悦耳,它们或展翅高飞,或低头呢喃,用各自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对伴侣的渴望。兔子在草丛中跳跃嬉戏,偶尔停下来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芬芳,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春天到来的欣喜和自己最原始欲望的苏醒。
整个孤岛上感觉充满着求偶的气息,尤其是苦了偏居一隅的胡小七,因为住得最远,所以四周也最空旷,每日窗下聚集着野猫野狗,白天嬉戏打闹,晚上就萦绕着各种凄厉哀怨的叫声,野猫在房顶踏瓦挠墙,黄犬对着月轮彻夜长嚎。
胡小七听着仿佛就在自己头顶的猫叫声,无法理解这种骇人的声音竟然能吸引来公猫,并且,还不止一对。这些春心萌动的小动物专门挑他的屋檐下,夜夜缠绵,听得胡小七心里也如同猫抓,整夜整夜裹紧被子数更漏。
春季岛上花开灿烂,胡老太爷带着三个儿子和儿媳,也来探望胡家备考的三个孙子,在祖宅里办了一场春宴。老五自从上岛后,就被小七打了一顿,已经很久没有来招惹过他,宴席上也是躲得远远的。只有老三还是时不时呛他两句,逼他喝了好几坛子酒才算罢休。
胡小七醉醺醺地回到了偏院,见朱焰的房间里灯还亮着,知道他还在等自己回来,摆摆手让送他回来的小厮离开,自己规规矩矩站在门前,轻轻唤了一声。
“先生。”
“回来了?”屋里传来朱焰的脚步声。
“先生且慢!”胡小七扶着影壁轻喘,银冠早歪在肩头,酒气混着汗意,他盯着窗纸上那道挺拔的剪影,心内躁动难安,不敢再见那人的面容,“今日酒醉,不便让先生看见这副丑态,隔门与先生请安,先生也早些休息吧。”
止步于门前的朱焰,看着胡小七在门上的倒影摇摇晃晃渐远,还是有些不放心,洗手去旁边的小厨房煮了一壶醒酒汤,给他端去了房间。
执灯转出屏风时,却看到满地书卷间蜷着个人,双颊酡红,额头沁着汗珠,嘴里念念叨叨些什么。
这场景,朱焰却是再熟悉不过,当年在将军府,那个初一的夜晚,见到胡小七发病时,就是这副模样。这不是简单的醉酒,一定是被人下了药。
只是现在顾不得思考下药的是谁,朱焰快步走过去,将他抱到了床上,揽在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但是这番举动,对胡小七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本来就日思夜想的人儿,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还紧紧将自己环在胸前,掌心的温度灼烧着后脊,整个人被圈在了他的身体里,难以动弹。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直冲鼻腔,梦里那些荒唐念想,如今已经变成了某种浓浓的欲望。残存的理智促使胡小七皱起眉头,用手使劲推着他的胸口。
只是醉了酒的身体使不上一点力气,反而更像是在他胸口抚摸,透过衣衫触碰到那坚硬的胸膛,下身便燥热难忍到不行,不明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连胡小七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来这声音,还真是用来吸引“公猫”。
“好热......好热......”眼神迷离的胡小七,使劲扯着自己的衣服,已经脱得只剩下最后一件单衣,将大半个胸膛裸露了出来。
看着他唇似朱砂轻染,面若桃花晕红,眼如波光带雾,眉似细柳含颦。朱焰深感,这毒,不仅是下给胡小七的,更是下给他朱焰的。
而窗外,野猫又开始新一轮呜咽,叫得人心慌。
“可是这里难受?”朱焰的手顺着他的脊骨往下,从腰间环绕,摘掉了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轻轻挑开了他的衣衫。
“不......不是......别......别动.......”胡小七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整个人像被烫熟了的虾子,紧张得微微发抖,声音碎不成调,“求你了......你走吧......求你......”
“我帮你,不然你这样憋着会发烧的。”
当年软红帐里,小七曾执着他手腕轻念的话语,环绕耳畔。朱焰小心地用掌心裹住颤巍巍的欲望,照当年所授,怀中人霎时泄了气力,急促的呼吸声渐渐放缓,双唇不自觉地张开,齿关漏出呻吟。
第二日醒来的胡小七盯着帐顶,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仍然感觉天旋地转,却是顾不得许多,掀开被子看自己衣着整齐,一身单衣干净清爽,床褥也没有任何的污秽。开始对昨夜发生的事情,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难道,又是个梦?
胡小七抱着被子,回忆着昨晚的一点一滴,都是那么的真实,甚至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腿间残留着朱焰的体温。
“醒了还不起床?发什么呆呢?”朱焰一袭青衣,挟着杏花熏香拂过榻沿,那香味好像自他昨夜梦境中溢出。
“我在想——”胡小七一边说着,一边穿衣下床,“昨天做了一个梦,却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梦。”
“庄生晓梦迷蝴蝶,你若认为是梦,那便是梦;你若希望不是梦,那就是真的。”朱焰将昨夜煮好的醒酒汤,又端到了案几上,眼神中满含复杂的情绪,“七少爷是想做庄周,还是想当蝴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