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人吹了一声竹哨,“那几个男的过来跟我走,把这些没用的东西一起丢了。”
队伍中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跟着他离开,将地上逝去生气的劳工搬运到装满石头的车上。看那些劳工胸膛还有起伏,应是还有一线生机,可西域人直接成他们为没有用的东西,是要运去哪里?是之前他们发现女尸的乱葬岗吗,可是那里从来没看见过男尸。
正在孟佩兰思考劳工们将被运向何处,西域人又吹响了竹哨将他们叫出队伍。
“男的去拉车,女的跟车捡掉落的碎石,跟着队伍走。”
男人拿起车前粗绳绑在肩上,女人们站在离车三步远,整齐的走出了山洞。
没走多久男人们身上都被勒出了血痕,可他们跟那些已经被抛弃的劳工一样不知疼痛、疲倦为何物,如同机械般迈着向前的步伐。
不知走了多久,孟佩兰脚底都磨出了血泡,队伍才走到陆远志提到的腐臭冲天的巨石洼地旁。
“你们先把东西丢下去再倒石头,不然以后这里全是食腐的鸟兽,烦死了。”西域人又吹响了竹哨发号施令,应是困极了,眼睛都快睁不开,躺在路旁搭得架子上。
人们麻木的将劳工从车上丢下,又拖行至空地。劳工发不出求救的呼喊,这些人也无知无情,这情景着实诡异极了,吓得孟佩兰后背冷汗直流。
最令人崩溃的才刚刚开始,西域人精神抖擞的从架子上跳下,准备欣赏马上要发生的“盛况”。
一声令下,无数巨石滚进洼地,无数残肢飞溅空中又落下,血色浸染了巨石,这是活地狱!
孟佩兰被吓得连连后退,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血红的一片,血腥味恶心得令人作呕。为了掩饰自己,她只能死死咬住手背不让自己惊叫出声。可她站在一群麻木之人中间,就已经十分显眼,只要西域人回头就会发现她的不对劲。
可西域人沉浸在刚刚发生的“表演”中,身体兴奋得不断颤抖,嗓中发出“咯咯”的声音,似笑非笑,诡异至极。
而刚才将劳工拖进巨石洼地的人,此刻变成了劳工。
太阳从天边升起,孟佩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山寨的了,刚走进院门口就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再睁开眼,是陆远志眼中满布血丝,脸上写满担忧。
“你终于醒了,快吓死我了。”
询问孟佩兰昨夜发生了什么,话音还未落她脸就变得煞白,想来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想要握住她颤抖的手给予安慰,还未触及,她突然面露惊恐,抱着头缩在床角瑟瑟发抖,陆远志心中酸涩得发疼。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孟佩兰掀开被子就往屋外冲,鞋都没穿,就这么光着脚跑了出去。眼中泛泪,脚底被碎石磨出了血也不停歇,她急切的想看看山底百姓们是否还好,害怕昨日发生的一切重现。
田间阡陌里都是在辛苦劳作的百姓,背灼炎天光,靠天吃饭,与他们先前在家里没有任何区别。袅袅炊烟自屋顶飘出,妇人们呼喊着在田间劳作的男人回家吃饭。村口孩童们聚在一起肆意玩耍,走街串巷,好生欢喜。一切都是令人心安的,平凡幸福的模样。
但此刻这里就像世外桃源,百姓不受官兵侵扰,不用忍受妻离子散。每月还可以请假归家四日,见见留在家中的父老乡亲,家家户户其乐融融。
人们也好像不记得昨日发生的那场灾难,也不知道原本生活在身旁的人已经生亡,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虐杀同伴的。
孩子团团围住从外归来的慕连峰,歌颂着他的英勇无畏,站在旁边的大人们也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整个山底被感激的话语淹没。
记忆与现实拉扯着孟佩兰,巨大的割裂感让她感到非常痛苦,难道那段血腥记忆是自己凭空多出来的吗?
那夜明明亲眼看见这些人如行尸走肉般运送着山石和货物,怎么到了现在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到底中蛊之人是自己还是他们?
而视人命为草芥的慕连峰,竟然成了英勇无畏的伟大领袖。
恐惧、无望、虚无将孟佩兰淹没,压得她喘不过气,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暮色降临,山底的一片漆黑,百姓没有灯,早早就上床入睡。山路两旁点满了火烛,照亮了整座山,丝竹舞乐的声音自山腰传来,西域人的宴会开始了。
漆黑寂静的山底与灯火通明喧闹的山腰,仿若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