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哭累了,她才想起身上的伤,略微动了动受伤的那边肩膀,只感觉到僵硬和麻木,痛感却并不真切,她下意识又生出一丝“是否还是在梦中”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扶着肩膀艰难地坐起来,看了看四周,怎么可能是梦,她垂下头苦笑着,这时她注意到了射中自己的箭矢,抬起手去触碰那截箭杆,谁知轻轻一碰箭杆便断掉了,其实她本意只是想摸一下的。拿起半截箭杆细细翻看,又趁在手心里掂了掂,沉倒是挺沉。视线移到自己的伤口上,就凭这种一碰就断的箭还能把自己伤成这样?不可置信!
不知是不是夜太静的缘故,思忖中她的听觉也敏锐起来,静谧中似乎有一些细碎的声音由远及近,不会是蛇吧?想到蛇她一个激灵就站起来,连忙仔细在四周的地面上搜寻着。
在她注意力还完全放在地面上那一丛丛的矮草之间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她右后方的矮灌木丛里窜出,她下意识一躲,竟一下子退后了有十几米远。低头检视自己的双腿,惊奇于自己身体变化的同时,却感觉到又一股更加危险的力量在以更快的速度破空袭近。本能地抬起没受伤的右臂挥挡,一股极强的力道便顺着右胳膊瞬间冲击到了她身上。
这一下简直是震碎了她本就已经受伤的肩膀,“Vocal!”实在忍受不了的巨痛让她低声咒骂,然而下一秒却被对面出现的男人惊呆了。
这不是?她老公吗?她顿时心中狂喜,本想跑过去给老公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却下意识怔住了。脸是老公没错!但是衣服完全不对!她把对面的男人从头打量到脚,一身银灰色的布袍,好像跟之前梦里的那个道人穿的是同一种面料,此刻正冷面冷眼地看着自己。她想再走过去一两步,仔细再确认确认,谁知手腕却被人大力拽住,好巧不巧,拉住的正是她受了伤的那一边。成心的吧这是!她火大极了,一定是成心的!她胳膊要废了!凶神恶煞地转过头去,骂娘的话呼之欲出,却发现后面根本没人,但分明感觉拽着自己的那只手并没有松开啊?于是视线下移,她又呆住了。
这不是?她儿子么!还是那么小巧可爱,只不过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但她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这回不是绝望,是高兴,她不怕了,老公和儿子都来了。一家人齐齐全全,她就安心不少。她侧转身体准备去抱儿子,却听见儿子说话了,声震四野,“玄右副使,我们的盟约可还作数?你已经伤了她还要对她下死手么?”
她懵了,这是?演我呢?正想说能不能别闹,却听儿子又出声道:“我娘此刻已在界内!”接着抬起另一只手往地面上比划了一下。
顺着儿子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啥界?在哪?仍然一脸懵的她听到儿子继续说,“为免两族战况即刻焦灼,还请玄右副使恪守盟约。”儿子脸上的表情真得很凝重,真的,很凝重。完全不是五六岁小孩子该有的表情。
还没等她看到老公那边是什么反应,儿子就要把她拽走。不是,她真的没搞懂,这父子俩是在玩什么水火不容的COSPLAY吗?她想挣开儿子的手停下问个究竟,可不管自己怎么用力挣脱,手腕都被儿子牢牢箍着。她想开口问话,却感觉儿子不着痕迹地轻轻摇了摇自己的手臂,“娘,忍着点儿,族长在看着呢,你已经选择了回来,就不能再回头了。”
娘?这是什么年代的称呼?等等,她甩了甩头,不能再找BUG了,深吸一口气,当下按纳住自己混乱的思绪,决定先按着儿子说的,稍安勿躁,把情况搞清楚再说。至少她还守着儿子呢不是么?
她心里正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再抬眼却发现,她已经由刚才的那处山涧移至一座庭院之中,好神奇,不是,好可怕!她是用肉眼真切地看到了这种场景与场景之间的切换。看看周围的景物,看看这夜空,再看看身旁的儿子,连他脸上的表情,都渐渐变得诡异起来,心里越想越觉得阴森森的。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甩开儿子的手,揉着乱成一锅粥的脑袋,跌坐在地上扯开嗓门大喊了起来。心底的憋屈和恐惧彻底化作肆意的泪水,肩膀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又沁出了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意思?
“噗!”云倾朝被她一下子甩到这座院落中的一面围墙上,又顺势滚落到地面,在扬起的尘土中,吐了一口血。看了一眼远处癫狂嘶喊的娘亲,一层雾气朦上双眼。娘这是在怪他么?怪自己将她拉回母族?如果放任娘之前的选择,双亲之间必有一个要在两族的威压下命丧今晚。如今这样妥协的做法,起码能让爹娘都活着,尽管委屈求全,起码他们都能活着啊!爹娘已然站在了两族的浪尖峰口之上,为人子女,他想保全一家人的想法,难道错了吗?
想着这些,云倾朝强忍着胸中巨痛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刚刚娘亲甩开他时力道不小,他的身体也是承受不住了的。今夜族战中,自己本就受伤不轻,再加之前将娘亲从放生崖底拉回来的时候,他一直担心会劝不动,所以强撑着用上所有的力气,还故意拉着娘受伤的那条手臂,生怕有个制不住,娘亲就要和族长来个玉石惧焚。
将娘带回自己的元域,也是权宜之计,只因自己实在是避不了太远。再次凝神辟查周围结界,没有松动,也没什么人追踪至此,心神放松之后,他难以为济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