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艺人更多,演唱会源源不断,她有了新的工位、独立办公室,飞机上坐商务舱,累进医院。那时她想,怎么当时不两手抓?她还来得及吗?
于是她又重拾兴趣爱好。渐渐发觉独居人士想要平衡工作与生活是很艰难的。于是她买了辆车。
勉强算是两口之家了。
这种感觉是很新奇的,从外面回到家,看到车、电视、落灰的游戏机和卡带,没看完的书......许许多多都在等着她,看着她,不会变。
正是这种感觉,给了她每一次出行的安全感,又在她累的时候,恰好出现呼唤她回归。
但这次不一样。周在思虽然嘴上照例喊累,心里却异常雀跃。隐隐期待着,像是知道国内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并且提前和她约定好了,无论何时,都不会扑空。
这种期待拓宽了她的忍受能力,长飞行,婴儿哭闹,转机,到家了都还在回味华航空服员温柔的广播:“各位贵宾,欢迎搭乘中华航空”,陷在阿姨晒好的、云朵般柔软的棉被中,周在思舒舒服服翻了个身,并且有预感,这次回国,一切都会很顺利。
苦就苦在空调坏掉,半夜缩在被子里周在思瑟瑟发抖,醒来就冻感冒了。
“要不要吃粒药?”老周放下筷子,不无担忧地摸摸她的额头说。
杨美烨嫌弃的看了眼女儿凌乱的头发,却舀了勺粥,喂到她嘴边:“哎呀,不要什么都吃药,她是有抵抗力的。多吃饭就好了。”
周在思张嘴咽下,热热的粥,喉咙割刀片一样疼:“妈,能不能给我安个新空调?”
“胡说!”杨美烨给她夹了个汤包,又蘸了点醋:“你才住几天啦?吃完你就去晒太阳,杀菌消毒,不比空调好用?”
她朝客厅努努嘴。周在思打了个哈欠,裹紧了身上的棉袄也看过去。清晨阳光确实很亮,落地窗是当初妈妈选的,一点不挡视线,光热聚在沙发抱枕,毛茸茸的支棱着,叫人看了就想坐......
“先吃饭呀!”杨美烨喊了一句。
但已经晚了,周在思一口气喝完阿姨给的泡腾片,小老鼠一样占据了沙发,接受阳光的洗礼。
头倒是不怎么疼,说话鼻音也不重,只是喉咙难受,说话慢些,尚可见人。
因此,她答应了蓝色头像的邀约,并把时间推迟到三天后,那会儿她应该已经在上海。
阴天工作日,感冒的症状虽然好了许多,但忙了一天,现场见了客户,又说了许多话,晚上得闲赶去赴约,周在思打起精神,坐在计程车上抓紧时间补妆,精致但模式化的面容这才有了点起伏。
仍旧是法餐。
她倒不厌倦,本来嘛,饭再怎么吃,也都是那个滋味,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吃。
王悉并不比她早到,几乎是刚付完钱,周在思身边就来了辆梅赛德斯G级。她止步,想等车子过去,结果它却不动了。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多日不见,不免更加惊艳。
王悉只穿了一件牛津衬衫,袖子随意挽起,刘海放了下来,难得见他不打发胶。虽然和先前的形象大不相同,但却是另一种风格,爽朗又帅气。好像坐在这种车里,就该像他这样穿才对。
而周在思身上的灰色大衣长至小腿,里面搭配一件深色羊绒衫,直筒牛仔裤包裹着的腿又长又直,脚踩一双棕色复古小皮鞋,光是站着,就有种不费力的好看。
他冲她笑,是刻进骨子里的礼貌,眼神却有些得意:“没迟到吧?”说的是他自己。
周在思忍不住也笑,抬腕看表,八点过一分,她故意缓了缓,亮给他看,促狭的语气:“请看,迟到大王。”
地处繁华,闹中取静,国内的法餐厅向来都做得低调,今天这家则更甚,暗沉的灯光中带有一丝奢华,是个聊天谈话的好地方。
周在思将大衣交给服务员,转过身,才看到王悉手里是一件黑色飞行夹克,上好的面料光滑平整,暗光流动,垂坠着架在身后,哀怨又不羁。
看来,他今天真的很不一样。
“工作顺利吗?”王悉注视她问道。
周在思双臂放在桌面,佯装苦恼:“工作哪有顺利的?没吵架就不错了。”
“吵架?”
周在思摇头,她不想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只说:“可能刚开始磨合。或者受天气影响,大家都无心办公。”
王悉忽然伸出手,为她玻璃杯中添了些水:“你感冒了?”
确实,虽然日日含着喉片,痛感减弱,但说起话来,最后总是变得沙哑。外人问起,她只说火锅太辣,有些上火。难怪他听出来。周在思索性道:“嗯,已经拿过药了。”
“也是因为天气?”王悉举起水杯,与她相碰。
周在思也举起来,意思着喝了一口,眼角的余光中,对面的视线却还停留在她身上,并未移开,她只好不停顿,一口气喝完了。
放下杯子,杯壁上没留下口红印,反而是唇上沾了水,红润中闪着光泽,破开了沉闷。她抿了抿,有些纳闷地想,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狼狈?
“多喝水会好得更快。”
周在思苦着脸感谢道:“谢谢,大概也可以减肥——我现在就有点撑。”
王悉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