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在思没立即答应。
原因是,马术也就算了,但五星级酒店有没有着装要求,这点她还真拿不准。
王悉倒是穿戴整齐......
但既然已经预约,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况且她心里明白,以她对他的心思,无论他开口说什么,她都只有一个选择。
冰天雪地的日内瓦,车子往事先定好的餐厅开去。
周在思安安静静地坐着。欧洲是不允许车子贴深色遮光膜的,等红灯时从窗外望去,视野大好,天是浅浅的蓝,云朵埋在山脊,绿绿灰灰的山脉和屋顶连成一片,果冻湖旁的咖啡店有几张座位,即便是天气这么冷,大家也仍坚持坐在户外。
一种很无聊,很罕见的视觉体验。连带着她的脑子,转得都不那么快了。
王悉则很忙。
“......嗯,我晚些过去,”仿佛是一场家庭聚会,王悉静静地听着,在等那边讨伐完毕,才说,“少喝点吧,姑妈。”
看来不仅仅是工作,还有家人。周在思竖起耳朵。
下一秒手里就被塞了瓶水。
他示意她打开喝。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方形玻璃瓶上细小的水珠散发着寒气,捂着体温,很快就化了下来。
周在思拧开喝了一口。然后又喝一口。
等到嘴唇没那么干了,她才低声道:“谢谢。”
“不过我以为它是瓶酒。”周在思说。
“那你也敢喝?”王悉看来一眼。
指尖在瓶口的标签处轻轻一划,周在思说:“有Water......”
王悉嘴角一扯,还挺聪明。
“还有十分钟就到了。”他说。
周在思哦了一声,其实她倒不很急,想了想,问道:“你对这里很熟悉吗?”
“不会。我只是每年都会来,但每次来,大多也只是坐在车里。并不比你熟悉。”
出乎意料的答案。他竟不是在瑞士长大的。
“你去过纽约吗?”
“当然。”
“如果在纽约,我一定比你熟悉。”周在思信誓旦旦。
“看来你在纽约待很久了。”
周在思便说了些过去的事。
她讲小时候总是参加夏令营,动不动就出国,说英语,交朋友,参观学校,吃披萨。后来出了国,才知道那叫夏校。刚出国的时候才十几岁,语言不够好,课业也跟不上,每天就知道玩儿,朋友很多,年龄相差不大,普遍嘛,都很呆。
后来她妈妈看不下去,孤身一人杀到美国。替她请了家教,严严实实填满时间表,语言老师英法日西德找了个遍,哪个喜欢选哪个;公寓也重新把关,太偏僻的不行,生活不便利的不行,没二十四小时保安的更不行。
这样一趟换下来,周在思简直脱胎换骨。
甚至一年后独立坐飞机回家,爸妈都吓了一跳:怎么胖了这么多?
嘴上嫌弃她胖,吃饭却顿顿都是大补,饭后还有各种甜品水果,吃来吃去一个月,到了返程上飞机的时候,头都还是晕的。
“其实美国很不错了,只是不能跟家里比。”周在思说。
“会想家吗?”王悉问。
“会,”周在思承认有这种思念,但紧接着话锋一转,“可这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我就不矫情了吧?”
王悉微微一笑:“这很难得。”
周在思又转向窗外,说:“你看。”
那是正在喝咖啡的两个人。
“大学那会儿,我特别喜欢喝热可可,高热量,很甜,很腻,泡在图书馆里,一杯能喝一天。”
“这里的人好像不怎么喝。”她自言自语,“瑞士是不是很冷漠?”
王悉没有回答她,只是问:“怎么会想到来瑞士?”
“不是想,是我必须来这里。”
“哦?”
“瑞士是唯一一个没被我老板安排工作的地方。”
真的很巧,甚至奥地利维也纳都有业务,偏偏瑞士从来没有。
王悉失笑。
“其实你很适合这里。”
灵动地穿梭在风里,却又不会消融冰川。
周在思显然不这么觉得。她更想当个游客。
有时候也是位看客。
“临走前,那位钉蹄师想和你告别......”她慢慢说出了藏匿许久的真相,“我看到了,却没有提醒你。”
“这没什么。”
片刻,王悉轻笑一声,道:“也许瑞士真的很适合你。”
周在思反而有些愧疚:“......别这么说。”
王悉听罢很是愉悦,眉眼间都有笑意。
餐厅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车子停靠在地下车场,司机便离开了。两人一起走路上来。
也不知道司机要在哪里等他,周在思这样想着。
耳坠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之前似乎没看到它。”王悉看着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