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美玲也有些后悔,应该拉着这个领导告一状,他们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说不定林建军故意躲起来了。
她看向一脸菜色的英子,决定不这么干耗下去了,英子吃了那药丸,好不容易有了些效果,可别在这累坏了,不如今天先去找个招待所住下。
正打算带着孩子们先走,一个出现在柏油马路尽头的绿色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隔得老远,脸都看不清,但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林建军,对方化成灰她都认得。
果然,等那人影走近,五官清晰起来,正是林建军,只是他看起来并没有与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黑着脸,眉心能夹死蚊子。
大栓也看到了,高兴地指着林建军的方向说道:“爹来了!”
大栓和英子对视一眼,彼此也都露出了喜色,小栓沉着脸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瞪着林建军。
夏美玲看着比前世年轻十岁的林建军,即便告诫自己要冷静,心里还是有怒火忍不住地翻滚。她不会忘记林建军是如何对待她和孩子们,她像无数朴实的家庭主妇一样,兢兢业业侍奉公婆,辛辛苦苦养育孩子,最终却被那样辜负伤害。
林建军裹着一身怒气和不耐,他本想冷处理,让夏美玲自己带着几个孩子走,没想到何师长回来撞见了守在门口的母子几个,叫他放下手上的事情赶快来接人。
“爹!”大栓和英子喊了他,香桃对林建军很陌生,不好意思开口,小栓沉着脸,不喊人。
“你们怎么来了?”林建军没好气地问。
几个孩子愣住了。距离上一次林建军回家探亲,已经过去了三年,没想到,这么久没见面的父亲,一打照面就流露出了对他们的嫌弃。
夏美玲站在最前面,她绷着脸蹬蹬快走几步,扬手就朝林建军的脸扇去。
“啪!”
夏美玲常年干农活,一身力气比强壮男人差不了多少,这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清脆,响亮,干脆利落。
林建军懵了,半边脑袋嗡嗡作响,察觉到自己被扇耳光的羞耻感甚至比脸上麻木的疼痛更盛。
回过神后,林建军勃然大怒,他扬起手,本能地要扇回去,却冷不丁地对上夏美玲冰冷的视线,那种淬了寒霜一样的眼神出现在这张淳朴的农妇脸上,出其不意地让人背上一凉。
在林建军愣神的这片刻,夏美玲抬手,又是闪电般的一巴掌,比前面的那记耳光更响,更脆。
林建军的左脸短时间被连着狠狠扇了两次,迅速红肿起来,不知是不是羞耻,连脖子都涨红了。
“娘!”这变故太突然,孩子们齐齐惊呼。
岗亭里的战士都吓傻了,岗哨战士更是瞪圆了眼睛,头依旧不偏不倚,眼珠子却已经朝左转到了极限。
“夏美玲!”林建军怒吼,“你是不是疯了!”
夏美玲还要抬手再打,林建军已经有了准备,连连倒退几步。他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青筋暴起,死死地瞪着夏美玲,那样子仿佛要吃人。
可疼痛也让他理智回神了,这是在军营大门,他这巴掌要是打出去,铁定要背处分。
夏美玲甩甩手,幸好掌心的老茧够厚,这么用力的两巴掌,她手也没多痛,心里却爽快多了。林建军不是鄙视她乡下女人粗野,不及他养着的丁艳梅高贵吗?那她当然要粗野个痛快。
“林建军,我们娘几个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你故意躲着不见我们,你说,你是不是在城里另外养了一个家?”夏美玲先占据主动权。
林建军眼皮一跳,心顿时跳得像擂鼓,他立刻怒气冲冲地反驳,“夏美玲,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忙完工作就赶紧过来了,什么躲着不见你们?”
夏美玲指了指英子,“英子怀孕了,我们是进城来给她做检查的,她本来胎相就不稳,吃了好多钱的药才稍微好一点,幸好那位战士给了一个凳子,给她坐着休息,等了你两个多小时,要是英子有个好歹怎么办!”
林建军平白挨了两个巴掌,他当领导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打过,面子底子都没了,心里气得要命,可不敢打回去,多看这个泼妇一眼都嫌弃,只想赶快将他们打发走,“既然是来给英子看病,就去医院隔壁的招待所住去,那检查方便。”
“呸!住招待所,你说得轻松,钱呢?”夏美玲斜着眼,语气蛮横。
林建军听她这样说,心里又是一阵鄙夷,这个粗鄙的乡下女人,越上年纪越发粗野,叫人嫌恶得紧。
他今天才领到了工资,还没来得及送给小丁,看了看夏美玲和三个显得寒酸的孩子,虽然是亲生孩子,可没在他跟前长大,没什么感情,他厌恶夏美玲,连带着她生的孩子也不喜欢。
人都找上门来了,林建军再不乐意,也得打发人走,他伸手进裤兜掏了掏,估摸着捏住了两三张,就往外掏,没想到将一卷钱全夹带出来了,全掉在地上。
夏美玲冷眼看着,看林建军着急忙慌去捡钱,全是崭新的大团结,看起来有七八张。林建军人到中年也发福不少,撅着大屁股,看起来很恶心。
捡起钱,林建军将其他的收了起来,递了三张大团结给夏美玲,不快道:“拿去吧。”
小栓冲着林建军怒目而视,他这施舍语气让小栓自尊的血液倒流,他嚷嚷,“娘,咱不要他的钱!娘,咱们走吧!”
林建军皱起眉头,不喜地看向小栓,眼神严厉,张口就骂夏美玲,“你怎么教的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
小栓梗着脖子要反驳,夏美玲提前顶回去,“怎么能苛责小栓呢,这个孩子有爹跟没爹一个样,别人有爹教,他没爹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