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能如此笃定地说,他们是你少数真正的朋友。
被世界排挤的你,能有两个人陪着,其实就足够了。
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即使别人不理解你,害怕你,排斥你……只要研磨和黑尾还在,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只要假期还能和他们一起窝在房间里玩游戏、打闹、吃零食,你就能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的世界里不算孤独。
但世界从来不会让人如愿。
父亲的突然回归,毫无征兆地撕裂了你原本安稳的小圈子。
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用无法拒绝的强硬姿态,把你从东京带到了仙台市。
你甚至来不及好好告别,甚至连一条完整的留言都没能留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你的生活被迅速收拾打包,从熟悉的环境被迫转移到陌生的城市,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等你终于安顿下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你和他们,彻底失去了联系。
现在回头想想,像是你有意逃避一样,把所有可能再连接彼此的通道,全部亲手砍断了。
东京离仙台不算远,但你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找他们。
因为你不确定自己是否还留在他们的记忆里。
国三那年的重大变故,让你的精神状态跌到了谷底。没有安全感,胡思乱想几乎成了你的日常,每一秒钟都在发生。
有时候,你会一个人偷偷跑回东京。
你会站在某个熟悉的街角,看着涌动的人流,茫然地扫视着来往的身影。
你想找到他们,想确认他们还好吗,想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们的生活怎么样?还喜欢排球吗?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记得你吗?
你从来不敢往深了想。
短短一两年,人生就足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有一天再见面,他们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你呢?
是惊讶?怀念?还是早已模糊到连你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你一个人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盯着某个方向发呆,最终却只能轻轻叹一口气,转身回到仙台。
恨自己在情感上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吐槽、冷漠、自言自语、对一切都显得无所谓,这些都是你用来哄骗内心那个还没长大的小孩的把戏。
只要表现得像是“什么都不在意”,好像真的就不会痛了。只要在心里说“无所谓啦”,就可以假装,那些重要的人、重要的事,从来都不重要。
你很擅长说服自己。只是偶尔,在夜里闭上眼的时候,那些画面还是会一股脑地浮上来。
走到五条悟发过来的地址后,已经有人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一个男人立在那里,背对着街灯,整个人被阴影吞没了半张脸。无声地,他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塞进你手里,行了一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潮中,仿佛从未存在。
你拎着沉甸甸的包裹,感觉手指都快被勒出红印。真是的,这东西到底是装了什么?咒术道具?密教遗书?还是某种父爱象征的实体残骸?拜托,能不能现实一点。你走进便利店时甚至在脑内快速排练了一套“如果打开包裹发现遗体部件该如何报警”的流程,走马灯似地滚了一圈,好像你的生活本来就应该被这种事占据。
你没有多想,也没有打开,现在打开和回去打开对你来说是没什么区别,只是时间上的差距。
拎着包裹,你拐进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准备回去。
「……千代音?」
你脚步一顿,心跳莫名地加快了半拍。
这声音……你猛地转过头,目光在拥挤的人群中扫过,然后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孤爪研磨。
他的头发染上了黄色,长度比你记忆中的稍微长了一些,柔软地垂在额前,像猫一样的瞳孔依旧带着懒洋洋的感觉,身形瘦削,除了发色外看起来没怎么变。
你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你,去哪里了?」他走到你面前,语气温吞,没有责怪,没有怒气,只有那种淡得不能再淡,却让人没法装作没听见的语调。
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如实回答:「仙台。」
然后停顿了一秒,还是选择继续补上解释:「我爸爸突然出现,然后……我就跟着他走了。」
「……这样啊。」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像是刚被风吹乱的纸页。
「原来是这样……」
他像是反复确认了一遍这个事实,眉眼间没什么明显的表情波动,可你就是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压下某种情绪。
不是愤怒,也不是委屈——更像是那种“我好像不该不明白,但我真的没明白”的迟钝的自责。你忽然有点愧疚。
那时候走得太匆忙了,你连一条留言都没能留下,甚至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弄丢他们。不,或者说,你害怕去想。
你站在原地,背后是便利店刺耳的声音,手里拎着沉得要命的包裹,像极了逃跑途中被现实逮住的中学生。
「……你头发染了。」你轻声开口,试图找个话题缓解这股奇怪的情绪。
「嗯。」研磨点点头,「比赛的时候,黑尾说染一点会比较有精神……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黑尾,他们果然还在联系。
「……你戴眼镜了?」研磨忽然凑近了一点,细细打量着你,「近视?」
「不是。」你下意识地扶了扶镜框,语气平淡,「买了一副看不到那些东西的眼镜。」
你知道研磨和黑尾一直都知道你的体质,虽然他们无法真正理解你所看到的世界,但他们没有因此疏远你。
「新的监护人送的。」你随口补充了一句,尽量让这件事听起来像是普通的生活变动。「爸爸不久之前突然就走掉了,然后……就这样了总之。」
你不擅长解释东西,总之就是乱七八糟的,更何况你还没做好和他们见面的准备。
研磨盯着你看了几秒,视线太过直接,像是想把你从镜片后扒出来。你有些别扭地撇开目光。
然后,他像是在确认完什么后,微微偏了偏头,轻声说了句:「……那就好。」
「……什么?」
「如果你现在过得好,那就行。」
你怔了一下,猫眼里藏着一点你看不懂的光。你不确定那是释然,还是失落,或者只是单纯的安心。
但你知道,你差点被这句话砸得情绪破防。喂喂,研磨你这个家伙,说得太温柔了吧。
下一秒,他伸出手,毫无预兆地抱住了你,你大脑一瞬间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