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正看着内监们挂珠帘,换纱窗。她比宁妃大四岁,偏爱浓艳之色,此时一身绯红衫裙,高髻上一圈八枝凤头金簪,衬着精致妆容,美艳如刚刚出嫁的少妇。
姜望泰拜礼后,忍不住赞道,“母妃越来越美了!”
“就会说嘴。”庄妃捏捏他腮,灿然笑道,“不过呢,我爱听!——可用过早膳?”
“没有,想吃您这儿的荷花鸡。”
庄妃立即吩咐下去,片时宫女就抬上了一桌肴馔,荷花鸡之外,尚有牛尾汤,八宝饭,炒腰花等。
庄妃屏退众人,母子二人坐在榻上,边吃边说话。
姜望泰提起十四皇子选定的王妃,“那工部伍侍郎的女儿,甚是娴静,样貌也好,十四弟有福了!”
知子莫若母,庄妃道,“你若喜欢,母妃给你娶作侧妃便是。”
“儿不夺人所爱,区区一个女人,不算甚么!”
“口气越发大了,那你想要甚么?”庄妃放下汤匙,拿帕子擦擦嘴,问道。
“天下。”姜望泰断然道。
他端正坐好,看着母亲,又道,“母亲,现在只差一步,我就能承继大统,那时您就是太后。”
“一步?你想的简单!”
“只要把老九废掉,这宝座就一定是我的。”
庄妃默然,似乎在想甚么,片刻缓缓开口,“谷王的腿,可是你安排的?”
“那还不简单,只要把他用的药掉个包,生肌散就成了断筋膏!”姜望泰得意一笑,“他再也无法与我争竞!”
“那个小孩呢?你做利索了?”庄妃又问。
“甚么小孩?”姜望泰一愣,“哦,不是,那小孩不是我安排的。”
“那是谁?”
“管他呢,总是帮了咱们不是?”
庄妃点点头,“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做甚么?”
姜望泰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请母亲过目。
只见那匕首长六寸,刃锋闪着冷光,柄上刻有盘肠纹,圆形铜锷只有一半。
“鸳鸯刀!”庄妃愕然,立即摇头,“不行,太冒险了!”
“不会,这是了却陛下的心病,拖了七年的案子,须得画上句号。”姜望泰胸有成竹道,“这刀的主人已经现身了。”
闻言,庄妃一愣,“此话当真?”
姜望泰郑重点头,“只要这刀交上去,案子就能重审,到时候,宁妃跟老九,一个也跑不了。”
他挑起眉,左眉下的一颗黑痣轻轻颤了一下,“他们多活了这些年,已是天大的便宜了!”
庄妃想了片时,还是不准,她把鸳鸯刀递给儿子,“出宫后立刻毁掉,此事不要再提。”
“为甚么?”姜望泰不解,“当年只差一点儿,您就能大功告成,我现在只是补足……”
“怎么补?”庄妃冷声道,“当年为这鸳鸯刀,弄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陛下这才草草结案。当年费了那么大气力都没找到的刀,现在突然出来了,陛下会怎么想?”
她一顿,继续道,“何况,谷王的事刚刚落停,安王再出事,以陛下的性子,就算你的谋划再周全,他也会猜疑几分。一旦他对你生疑,你就再也不用想那个位子!”
姜望泰听着,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沉默。
庄妃拍了拍他肩膀,“沉住气,时局利好我们,我们就好好做。那窦尚书不是一直喊着立长么,你该好好同他走动走动才是。”
她忽地记起甚么,“他还有个女儿待字闺中,是不是?叫甚么名字的?”
“窦敏,任性又自私,白给我也不要。”姜望泰断然道。
“谁说给你了?”
“那还有谁?”
“你表弟孙耀,也该成家了,我这个做姑姑的,总要尽长辈之责。”庄妃笑道,眸光流转,似有无限深情。
姜望泰出宫回到府上,思来想去,到底不甘,他没毁掉那鸳鸯刀,而是仔细收好,决定待时而动。
……
丁旭将养得很快,短短旬日那伤口的结痂就脱落了,他便回宫做事。
他一离开,青荷阿彩便自前院挪回后院刺绣,没了登门主顾的打扰,添了场地开阔的便利,两人的速度终于恢复如常。
她们与甘翎一起赶工,先完成了五子登科屏风,又绣好了博古桌围椅套。
万吉一一送交主顾,回来路上见有卖西瓜的,就买了两个回来,在冷水中浸过后,切成小瓣,端送给三人。
“甜。”凉棚下,阿彩吃着笑着,对他道,“若见到桃子,也买些,要蟠桃,又大又圆又红的那种。”
“就你事多,若买了毛桃你还不吃了呀?”青荷接口道。
“不吃。那些毛毛一沾上,浑身刺痒。我吃桃是为了可嘴,又不为遭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正说个不住,忽见万吉轻轻使了个眼色,这才发现甘翎只是呆坐,手里虽拿着西瓜,却是一口未咬。
“小姐,您吃呀,”青荷道,忽又记起甚么,“可是太凉了?”